制他的士兵表现出那种属于黑人民族的来自他们的家乡非洲的特性。比如他们连队里有个男孩子,是从南方过来的,他非常喜欢唱黑人的歌曲,中士也喜欢听,听他的歌就好像回到了家乡,看到了非洲,看到了黑人集居的南方,会有很多怀想,可是他极讨厌这个男孩子,无故地关他禁闭,罚他,因为他觉得他唱那些歌使他太像黑人了。他也不喜欢老是黑人和黑人在一起,说粗话,开玩笑,打棒球,唱歌跳舞,他要他们向白人靠拢,受教育,有礼貌,举止文雅,因此被黑人士兵视为背叛,最终杀了他。结尾是非常微妙的,这个黑人连队被批准参加太平洋战争,整个连队都为这个批准激动而歌舞狂欢,他们虽然不像他们的中士那样自觉地认同以白人种族为中心的美国,可是当他们能为美国去战斗的时候,却表现出强烈的自豪感。这是一个非常国家主义的戏剧,软弱民族被强大民族吞没似乎势不可挡,黑人中士实际上是黑人里的精英,他最早认识到一个弱民族必然要灭亡的命运,因此他非常强烈地渴望靠近一个强民族,被它接纳,与它汇合。这个故事所唤起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国家”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东西,它是一部机器,冷静,严谨,甚至残酷,但是它是一个有效的组织。而民族是情感的源泉,它和血缘、家乡、亲情、生命的根有关,它是一种自然状态,在强食弱肉的生存竞争中,我们必须要组织成国家才能生存,然而,在归属国家的同时,民族则面临被取消的命运。第二个作品是一部澳大利亚电视剧《情归何处》。故事是说澳大利亚白人的教会组织办学校,专门驯化土著孩子,他们从各个部落里用糖果把孩子引上直升飞机,带到学校里,集中进行教育。他们设法叫孩子忘记他们土著的语言、宗教、习俗,同时灌输现代社会的文化将他们培养成文明人。这对孩子们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他们和父母分离,背弃他们的图腾,须克服巨大的恐惧,并怀着难以消除的犯罪感。然后有个女教师进了这个学校,她目睹了这一切,开始怀疑自己的工作,她感觉到不公平和不自然,她认为再弱小的民族都应该有独立生存的权利,任何一种文化都与人性有关,都具有人性的价值,最后她就帮助这些孩子逃跑了。在这部电视剧里,种族上升为文化,跨越了国家,它带有种族乌托邦的色彩。但艺术和现实的可能性无关,它讲的是抵达精神高度的可能性。然后我要谈到《印度之行》。它写一个年轻的英国姑娘和她未来的婆母去印度看她的未婚夫,他是英国驻扎殖民地印度的高级官员。她们在印度感受到当地人的质朴和热情,便也报以善良和友好,在那些驻留印度的充满傲慢偏见的英国人中间,她们显得特别的不一样,她们的随和,宽容,富有同情心,受到一名印度医生的热烈爱戴。这名医生受过英国教育,学的是西医,对他落后的祖国有着怒其不争的感情,对西方的进步抱着赞赏的态度,但对于它们的殖民政策则是反感的,就是这样一个具有民主思想又怀有民族情感的知识分子。他对这两个女士非常好感,十分殷勤,为她们安排了一次具有历险性质的旅游,就是到一个著名的神秘山洞去,那山洞里有着奇异的回声,传说发生过不可思议的事情。经过紧张繁忙的准备,终于成行。然而在山洞里却发生了传说中的不可思议事情,英国姑娘突然间极端恐惧的奔出山洞,而身后则跟着印度医生,于是,印度医生便以企图强奸的罪名被告上了法庭。这是一个悬念故事,但重要的不在于悬念。这起案子有一个有力的证人,就是姑娘未来的婆母,她虽然没有目睹山洞里的事件,但她以一个英国人的身份来证明印度医生的人品,是具有说服力的。而此时,这案子已激起民众的反英情绪,酿成事端,她的作证可说事关重大,不由陷于犹疑,最终,她在一个长老的影响下,于开庭前夜离开印度,从法庭缺席。这长老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是印度教的一个首领,他深谙东方哲学,他认为世界万事都有着必然性,所有的偶然都是暂时的表面的效果,所以行动是无意义的,不自然的,甚至会影响事物的真相。
他说我们印度有条河则恒河,我们的人死了就放在河里,漂向永恒的归宿,无论现在是怎么,最后大家都是一条河里的生命,都是顺流而下的。在这种不承认偶然性,认为一切结果都是必然的思想感染下,老太太在开庭前走了,当她的火车经过一道山壁,暗夜里看见石壁前有个人向她举手致意,就是长老,他认为老太太终于领悟了真谛。这里讲述的已经不是国家和民族的差异,而是文化的较量,这是两种对立的人生哲学,一种是西方的精神,一种则是东方精神的。前者充满了行动,是注重现世的,它相信偶然性,相信人是可以抓住国会改变历史和存在,因此他们占据了强者的位置,在世界开辟了一系列的殖民地,但他们无法战胜死亡,恐惧虚无。后者只相信事物的必然性,只关心终结,过程都是转瞬即逝,他们过着闲散的生活,在玄思中漫游,获取着心灵安宁的快乐,但由于他们的惰于行动,只得落入被殖民的地位。电影没有给两种哲学的对比作出回答,就好像没有回答我们山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它的问题虽然也是从国家和民族出发,却超出了国家和民族的内容,走近了人的本身,它问的是生命的存在和精神的内容,什么才是生命的最需要。不管这世界容忍到什么程度,后现代理论怎么扫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