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自觉闯了大祸，下了鲁一同的床就一路飞跑，裙衫透，见母亲房里的灯熄了，心里稍有放松，敛声屏息摸黑撩开蚊帐就要上床，脚刚踏上踏板，忽然床上有人说话。桑桑一路惊魂未定，这下只觉得魂魄都飞了。

那片光挪到母亲的肩时，母亲的脸完全暗了。同时在光影中的，还有桑桑的两截瓷白小，它们叠了起来。它们疼。那片光疗伤似的铺在上面。

说话的是母亲。

母亲突然的动作使光影凌，她扑向桑桑，想脱桑桑的短。桑桑的前所未有的，她反弹似地坐起来，脸凸现在那片光中，惊愕的表情使光亮也显得夸张：

桑桑厌恶母亲的锐。母亲的态度让她觉得今晚的事情很羞耻。

月亮正圆。乡村的月光散发槐树香味。窗页的影斜印在房间里，挂了蚊帐的床，像一只纸盒。纸盒边框暗红，暗红边上下宽，左右窄。纸盒上方如扣了一空心帽，帽沿竖立，边纹是起伏的，月光使床架表面呈现凹凸不平的影，若在白天，能清楚地看到这是一张有晚清风格的床，据说是桑桑的曾祖父结婚时所用，有名的三滴床，全用黄杨木成，采用榫卯结构，衔接密，雕板上的每一都有繁缛细的雕刻，密集的细格里有许多菱纹、动、植、人形象，组成闹而丰富的构图，只是个别图案已经残缺，并且落了灰尘，就像陈年往事的遗骸。床前还有踏板两块，呈梯形，雕板栏额三层，四脚状如蹄。人要上床歇息得先脚踩踏板，把鞋脱在踏板上，再落了床帷，挂帷帐的铜钩碰到木床，会发清脆声响。家彩的黯淡与古老，使房间里死气沉沉。

一只蚊哼唱。桑桑又说了一遍睡觉，并且真的躺了下去。为什么要去鲁一同家里？桑桑的里一丝懊丧，一圈一圈，慢慢地缠绕，最后箍了她。

床上闷，桑桑上新的汗。

“我要知你了什么。”母亲只是一团影。

下。

“我什么也没。”母亲的行为使桑桑觉受到侮辱，里有了泪光。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说的是事实。可惜此时她仍能清楚地描述鲁一同家那几双净的女鞋的颜与款式，房间的陈设彩，它们都残留着新婚喜庆的痕迹。尤其是洗脸盆上那对血红的鸳鸯。她仅仅是咬伤了鲁一同的手臂，恰恰因为咬他

“让我回家吧。”血从桑桑咬过的肌肤里冒来，她吓坏了，哭了。

“妈，你什么？”

回答桑桑的是更为密实的覆盖，和角落里的几双净女鞋。

月隔着纹帐显得晦暗，母亲只是一团影，看不清她的表情。桑桑仍不说话，她不喜母亲声音里那夸张的崩溃。她的心蹦得很快。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了鲁一同的家里，她始终在作一没有门的假设。母亲的手影晃来晃去，过了好一会儿，桑桑明白母亲是在泪，这才说自己去了同学家玩游戏，疯了一汗。母亲当然不相信，一步问：“在什么地方，和谁？”仿佛一把尖刀对准桑桑的心窝。

母亲摸到她透的裙衫，低声：“说，发生了什么事？”

窗外蛙声鼓噪。大约是月亮移了位置，月光爬到床，亮母亲的半边脸，青灰的脸使桑桑暗自吃了一惊。母亲似乎陷在某追忆里。

母亲追问了一句，桑桑听母亲的声音发抖，她原本编好了谎言，此时一个字也说不来。

鲁一同像块石，桑桑掀不动他。她和他争斗了一会，很快，她的双手被鲁一同用一只大手攥，他附在她耳边甜言语。他上的香味像天的淡黄柳，气息清新迷人，桑桑又安静了。但是，恍惚间，她听见母亲在喊“桑桑，桑桑”她蓄足力，把鲁一同拼命往外抵，鲁一同仿佛是焊在她的上，推脱不动，恼怒中桑桑狠咬了鲁一同手臂一，后者仍不放手。

桑桑尖叫一声，仿佛被了，压低嗓门喊：“放开我，我要回家”

“总之什么事也没有，我想睡觉。”桑桑到刺痛。母亲像一个偷窥者，对她今晚的秘密穷追不舍。桑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鲁一同的家里。在清楚这个问题之前，她什么也不想说。母亲熟知桑桑的每个细节，对她的内心却一无所知。事实上，到桑桑的开始发育之后，母亲只能凭记忆去想象她的变化。失去对桑桑的掌握，使母亲内心一片虚空，或者恐慌。今晚尤甚。因而母亲对桑桑产生“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样绝望的疑问，一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