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气压力

火车晚点了。月台笼罩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小孟下车的时候有一片雪片飘到他的脖子上，风把他的大衣下摆chui向两侧，而且发chu呼呼的声音，这使他注意到天城的气温比想象中的更要寒冷。小孟提着行李走在chu站的人群中，他好几次抬tou向四周张望，没有看到他记忆中的宋代砖塔，除了夜se、灯光和各地雷同的高层建筑愚笨的lun廓，他没有看到什么。那座宋代砖塔一定是被建筑wu遮挡住了。

广场上泥雪jiao加，显得很空旷。人和汽车、三lun车、自行车紊luan地挤在chu口chu1的栏杆外面。栏杆外的人看上去很亲切，却都是陌生人。小孟放下了行李。表哥不在外面，他gan到有点意外。小孟又看了看手表，已经晚点两个小时了，他想表哥他们也许找地方打发时间去了。有人隔着栏杆来拉小孟的胳膊，说，同志要住宿吗？是个cao2外地口音的中年妇女，有好几个这样的妇女举着什么招待所什么旅店的牌子在那里揽客。小孟说，我不住宿，你听不chu来我是本地人吗？小孟说了这句话以后就笑了，他能gan觉到自己的天城方言是多么生ying。离开此地十多年，他其实已经不会说天城的方言了。

小孟在那里chou了两支烟。接站的人都走光了，小孟还是没有看见他的表哥或者亲戚，他不知daochu了什么问题。风从广场上chui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小孟有点焦躁，他看见一辆破旧的国产小面包车开过来，停在公共厕所门口。那辆车带给小孟一个希望，但随着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小孟的希望ma上就破灭了，他看着那个男人向chu口chu1这里走来，男人手里举着的牌子越来越清楚，上面写着：第二教育招待所。服务周到。设施一liu。价格便宜。教师优惠。小孟东张西望的时候听见好几个揽客的妇女向他急切地宣传什么，他不搭理她们，他没有必要搭理她们。即使今天没地方可去，他也不想随随便便地投宿到一个陌生的低档旅社去。小孟避开了一个妇女的纠缠，转过脸看着广场上的大广告牌，广告牌上仍然保留着夏天的内容，一个衣着暴lou面容靓丽的少女手握一瓶饮料，微笑着看着路人，广告词更是夏季风味的：喝了透心凉。小孟不由得笑了笑，这时他注意到那个从面包车上下来的男人，他也在笑，他微笑着对小孟摇晃着手上的牌子，用yan神示意小孟，让他看那块牌子。小孟摇tou，说，我不是教师。那个人还是不说话，他突然把牌子反转过来，牌子的另一面内容原来是不一样的：应有尽有，舒适到家。彩电空调。桑拿anmo。

小孟觉得那个男人面熟，尤其是他看上去有点僵ying的微笑，小孟专注地盯了他一yan，脑子里突然蹦chu一些奇怪的词语：大气。压力。小孟现在确信他是中学时代的wu理教师。他想叫他，但小孟只是张了张嘴。他忘了他的姓名了。也许姓柴，也许姓蔡，也许都不是，小孟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想起来的是wu理教师的绰号：柴油。小孟有点发窘，他的神se无疑让对方察觉到了某zhong希望，柴油——我们暂且这么称呼他——突然向小孟挤了挤yan睛，说，这么冷的天，何必站在这里受冻？去我们招待所，你不会后悔的，我们是学校办的招待所，人民教师不会骗人的。小孟嘻的一笑，他又听到了柴油的声音，是那zhong被人称作公鸭嗓的很响亮的声音。柴油打量着小孟，忽然蹲下来，一只dai着棉手tao的手越过栏杆，拽住了小孟的旅行袋。他说，我们有专车接送，这么冷的天，我也不想守在这里，拉上你就开车，怎么样？小孟下意识地护住了行李，一zhong莫名的歉意使他有点慌张，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习惯住你们那zhong招待所。柴油的yan睛亮了一下，他站起来，仍然带着僵ying的微笑看着小孟，我们那zhong招待所？他说，先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呀。你怎么知dao我们的条件不好？我们是教育系统的招待所，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不骗人的。说有暖气就有暖气，说有彩电就有彩电，说有热水就有热水！柴油发急的样子让小孟想起了从前的wu理课。大气。压力。谁在说话？谁不想听课就给我gunchu去！小孟断定柴油对自己已经了无印象，正因为如此，他内心的那zhong歉意更shen了。小孟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爱看电视。其实，其实就住一夜，条件好不好无所谓，干净最重要。小孟看见柴油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就像从前他夹着作业本进教室时一样，你怎么知dao我们不干净？告诉你我们是卫生标兵！柴油看上去有点愤怒了，他说，你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