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是一个麻疯病人。

在鹿城逗留的那些日里，我时常有一些谵妄的暗的念。一切都是那封群众来信生发的效果，我对所有的摸保持度警惕。除了自由动的空气，我避免任何东西对肤的接，我不跟人握手。我和衣而睡。我用自己的饭盒和匙去餐厅吃饭。但即使这样，我在睡眠状态下仍然到上发，尤其是左脚踝关节，那里奇难忍，我在睡梦中仍然记着对麻疯病症状的验证办法，我狠狠地掐拧左脚踝关节。那样的夜，我听见远远的鹿湖的声和第一声啼，对左脚的疼痛又兴又惶恐。

谁？邓大夫依然在挂蝴蝶标本，墙上几乎挂满了五颜六的蝴蝶标本。他说，他们都跟着医院迁走了。

我不认识麻疯病人，我怎么会认识他们？

随便问向。我说，他是我的中学同学。

你如果想打听麻疯病人的情况，可以去找邓大夫，副长说，他以前是医院的主治大夫，退休后就留在鹿了。

副长和禽加工厂厂长都站在一边看我吐，等我吐完了他们上来扶住我。副长说，我知你为什么吐，其实习惯了就会好的。厂长则解释说，这些都是很净的，卫生检查完全合格，国内国外市场上都很畅销。我为自己的失态而窘迫不安，我说，这跟卫生无关，只是我的胃有问题。

你知一个叫黄韬的人吗？我问副长。

午宴上果然都是，加工厂的厂长情好客，他竭力劝我把各都尝一下，并说明哪是的，哪获得优称号，但我还是偏油炸，一连吃了五只。我记得吃到第六只的时候我有神思恍惚了，我看见第六只的踝关节上有一块酱的疮疤，于是我看见昔日的同学韬站在足球场上，他慢慢地把线袜往下剥，一块酱的溃烂发炎的疮痂。这时候我到一阵恶心，捂住了嘴，我飞快地跑到外面，面对一只大的塑料笼呕吐起来，吐得很厉害，我几乎把吃去的全吐来了。

你知一个叫黄韬的病人吗？

后来我真的地址找到了邓大夫。那是个瘪苍老的老，独居在一个的满草的小院里。我是一个人去的，事实上调查至此已经纯属私人质。我有胆怯地推开一扇长满青苔的木门，看见台阶上站着那个老，他背对着我，往墙上挂一只蝴蝶标本。当他回过时，我猛地看见一只大的白纱罩。那只大罩把邓大夫的脸全蒙住，只一双捷的鹰鹫般的睛。

走在鹿城枯燥单调的街上，对旧友韬的回忆突然会变得清晰起来，我会发现街上的某个行人很像韬，我的视线下意识地扫向他们的左脚踝关节，什么也看不见。现在是秋天了，鹿的男人大多穿看化纤长和黑度鞋，所以，在大街上寻找一个人常常会一无所获。

第二天我随副长驱车前往鹿湖边的麻疯病医院旧址。旧址濒临洁森的鹿湖，远远地就看见一片白墙红瓦掩映在石榴树林里，空气中隐隐飘来粪的腥臭。吉普车在狭窄的乡间公路上左冲右突，冲了一片的颓散的铁丝网包围圈里。副长说，这就是以前医院的地盘了，以前还有两圈铁丝网，后来被拉断了，麻疯病很危险，隔离措施不严密不行，曾经有病人想逃，结果就被电网打死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黄韬？邓大夫猛然回过，罩外面的睛亮了一下，你是他的什么

我意识到发生了一场难堪的误会。我的心情立刻变得很坏，我提声脊说，我不是麻疯病人，我来向你打听一个人。

在禽加工厂我参观了宰车间，看见一奇妙的宰线，一只活倒挂在电动铁钧上，慢慢送宰割机中修饰加工，最后就从一个大喇叭里脑地飞来，已经是光溜溜地开破肚一不剩了。我面对无数翅瞠目结。许多宰工人在线上安静地作，我逐个观察他们的肤，他们个个红健康，脸上、手上，脖颈上没有任何可疑的疮疤，很明显，他们不是昔日的麻疯病人。

他是鹿人？副长说，说详细，鹿的人我都认识。

关于麻疯病医院旧址的情况，我无法再详细描述了。我沿着业已锈蚀的铁丝网，搜寻某些特殊的痕迹，这里的石榴树长得异乎寻常的大茁壮，但很少有结果的。树下可以看见几张歪斜的石桌石凳，有一只木质羽球拍和袜，手之类的杂在草丛里静静地腐烂。我不能判断它们是何时遗弃在这里的，也许它们同那座迁徙了的医院没有关联。

你是谁？我现在不看病了，你要是有病请到县医院肤科去，那里有特别门诊。邓大夫在罩后面发的声音嗡嗡的。

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