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被卷,走远了,萧萧秋风把那蓝条子土布衬衫的下襟扬起来…
“妈,酱油。”女儿蹦进门来,说话像唱歌。
“噢噢!买回来了…”她胡乱答应着。
女儿挤到案板前,搭手帮她做饭。她从女儿眼里看出一种期待的神气,希望妈妈说说第一次看见女婿的印象吧?应该满足女儿的要求,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能说什么呢?
女儿终于忍不住,说:“他爸爸可好。”
“你知道?”她深情地问,心想,我比你清楚多了!
“他妈妈也好。”女儿说。
“你知道?”她急切地问,吴康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他给我说的。”女儿骄矜地说“他爸下放到陕南,落脚在一个山沟的生产队里劳动改造,公社安排让团支部书记暗暗监视他的举动。团支书是县上有名的模范团支书,很厉害,管他管得可严了,整天冷着脸,生怕他干出杀人放火,破坏集体的事儿来,自己也搞得很紧张。半年过去了,没见这个右派学生胡作非为,倒是看见他把长头发剃了,象当地农民一样,光头上缠着一条蓝布帕子。团支书有点泄气,上级忠告她说,这些右派,表面上最会装相,别看整天不说话,肚里的黑墨水翻狼哩!她再也不敢松懈斗志和敌情观念了。有一天,团支书猛然发现,右派学生正蹲在墙角烧字纸。销赃灭证!好大胆!她气得立时火气直冒,跑到跟前,一把把他推开,从火堆里抢出尚未烧尽的材料来。她连拍带打,扑灭了火,坐在地上看起来。看着看着,团支书流下眼泪来了,最后竟然骂起来了…”
“怎么回事?”刘兰芝听得入神,迫不及待地问。
“哪里是什么赃证!”女儿说着笑起来“是他在大学的一个女同学写给他的恋爱信,情书!”
“啊…”刘兰芝倒抽一口气,神色都痴了,心情很紧张,赶紧侧过脸去。
“团支书此后再不对他吹胡子瞪眼了,提出要和他结婚。”
“啊…团支书是个女的?”
“男的还能…嘿嘿嘿…”“这么快?”
“哪能!他不答应,倒吓坏了。说他今生再不结婚了!”
“那后来怎么…”
“团支书一心不改!对他越来越好。为这事,她被撤销了团支书职务,开除团籍。”
“啊!”“你‘啊’什么呀!”女儿说完这段传奇式的婚事,看着母亲惊奇而又紧张的神色,郑重地评价说“这个乡村姑娘,比那个女大学生值钱!”
“你说什么?”刘兰芝感到女儿的话象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来了。
“她比她,值——钱!”女儿又重复说。
“唔…”刘兰芝的心颤颤地发疼了。
“人家团支书说,她是从那个女大学生的信里,才真正认识了他,不是右派是好人!”
“你去…收拾…桌子吧!”刘兰芝胸膛里憋得透不过气来,赶紧把女儿支使开了。她再也经不住女儿一句更尖刻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