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边问,你爹在屋里给你们说啥了。长溪说,爹说他不想死,想看孙媳妇,想抱重孙子。金铃停止择菜,思谋着说,都癌症了,那么难受,还想活,要是我,早不受这罪了,再说,让一圈人跟着受罪,心里也不觉得亏欠。长溪看看金铃又转过脸去,没言语。
你是不是嫌我说话难听,金铃转眼盯着长溪说,可我说的是实话,人老了讨人嫌,况且得了癌症,再说了,你爹连一间房都没,你没看老大媳妇那脸色,恨不得把你爹赶出去,她是真怕你爹死她家里。看她那德行,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楼盖了也是白盖。这就叫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金铃顿了一下,看长溪没什么反应,接着说,长溪,我看咱们钱也差不多了,过了年就可以盖楼了。小峰不是上学的料,趁早回来,学个手艺,比啥都强。你没看二哥家文聘,上了个师范,还不是到咱小学教书,一个月那俩钱,还不够买盐呢。
我看小玫知道用心,长溪说,就是有点笨,要是她有文聘那么聪明就好了。
让她折腾吧,考上高中就上,考不上就回来,跟她姐丽君一块到广州打工。金铃琢磨着说,我看她八成考不上,丫头笨得要死,连二哥家的小敏也比不上。小敏还考上中专了呢。
啥中专,现在中专不吃香,掏钱就能上,上了也白上。要不小敏咋不上。长溪说,我看是二哥不想让她上,文聘上个师范安排不了好工作,小敏一个女娃,更不好安排,还不胜少花几个钱。
长溪你听,老大婆和长海吵起来了。金铃侧着耳朵,兴奋地说,我去看看,一准是为了你爹的事儿。
他们家的事,咱少掺和,老大媳妇那张嘴,利得跟刀似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金铃说着站起来,顺手捶了捶腰。
金铃迈开步子,箭步如飞,喘口气的工夫就到了长海院门口,正要望里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蹑手蹑脚地退了回来,离开长海家大门两步远,加快了速度,转到长海家房子背后,侧着耳朵偷听。
长海:小声点,怕别人听不见啊,传出去给人戳脊梁骨。
桂花(长海媳妇):我就是要说,我不想你爹死咱家。
长海:谁说爹要死了,还早呢,你就不盼他点儿好。
桂花:还说呢,医生都说是癌症,我看过不了几天了,要是真死咱们家,多晦气。
长海:你再说,给妈听到,心里什么滋味,给长虹听到,怎么想咱们。
桂花: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咱也不在村里住了,旁人说啥叫他们说去,不疼不痒的,有啥!
长海:眼光短浅。
桂花:我心里不平衡。
长海:怎么了?
桂花:凭啥老住在咱家,咱们可不是给他盖的楼。
长海:这不刚从老二家出来嘛。
桂花:那也该老三家了。
(金铃在心里骂,烂货,就知道你要这么说,老不死最好死你家。)
长海:老三家没房子,老四刚盖了楼,粉都没粉,老五家三间土坯房,不住咱家住谁家。再说,老二家四间平台是给文聘娶媳妇用的,爹也刚从那儿搬出来。
桂花:就你风格高!该谁是谁,没房子他给盖。我不管那么多,赶你爹死之前,他得给我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