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观念里,所有狗都认同一种标准肯定就是不正常。于是它想它或许可以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狗友——私下里飞狗认为一定有很多和它一样的狗持有和它类似的想法,只是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没有谁敢说出来。那么万事俱备,所缺的就是某狗的登高一呼。在飞狗看来,这一呼虽然不会应者云集,但是起码应该有几个。这样想的时候飞狗又恢复了些许自信,本来嘛,没有哪本典籍上明确规定狗不能拿耗子。
实际情况是:飞狗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大家阐明自己的理想以寻求一些温暖的支持。它虽然不能确信这种支持会否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但也不能肯定温暖的支持就一定不能降临到自己身上,那么就还值得为此可能性一搏。
某一堂课毕休息的时候,老师前蹄搭在窗沿上观望外面的风景。那天的天气很不错,尤其是太阳,暖暖的,很适合往门前一卧什么都不做就是晒太阳。就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就在这么一种大家都很有想法出去晒太阳的时刻,飞狗一跃跳上了讲台——它要宣扬它的理想了!
“同志们!”飞狗动情地喊。
教师里本来很喧闹,大家都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可是一看发生了异常情况,便都安静下来——毕竟这种情况不常发生——大家都想知道飞狗想干什么,于是都支棱起耳朵作恭听状。老师也听到了飞狗充满激情的叫喊,它迅速地转过身来,很威严地盯着发财狗K7,一个大大的具有否定意义的问号泰山压顶般罩住飞狗。飞狗的烈火激情遭遇了冷水淬击,咝咝之声不绝于耳,但这样一来它比之刚上台却要冷静多了,也许准确一点说,是它有些萎缩了,萌生了退意。不过它很快抵制了这种不良念头,既来之则安之,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飞狗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你们不觉得我们所上的课很没有意思吗?”飞狗很期待地看着下面的很多狗——那些神采焕发的狗和那些焉头耷脑的狗。
台下的狗们都张了嘴,可看看阴森森的老师,又都合上了嘴,都很无奈的样子。不过也有部分狗对飞狗表现出来强烈的藐视。
飞狗很失望。可它想也许自己说得不够明白。
“大家都觉得逮老鼠很有趣吧?飞狗脸上放出光来。”
飞狗换了一种说法,希望大家哪怕是点点头也成。
老师见发财狗K7居然说出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来,勃然变色,努声呵斥:“发财狗K7,你下去,捣什么乱!”
飞狗很认真地纠正老师的错误:“老师,你叫错了,我是飞狗,不是发财狗K7。”
“胡说,你明明是发财狗K7!快下去,别在这里捣乱!”
老师根本不理睬飞狗的认真诚挚的讨论问题的态度。
有很多狗笑了起来。
飞狗觉得很失望,这么严肃的问题居然有那么多狗无所谓的哄笑。它想它有必要纠正大家对这一问题的认识。
飞狗没有下去,它还站在讲台上。它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可以和老师比肩论道了。
“老师,名字是我自己的,我有权力自己来决定自己叫什么名字,就好像脚是我自己的我可以选择走路的方式一样。”
“歪理邪说!名字是给大家用的,一旦在档案上注册过了就不能更改了。如果大家都随随便便地来更改自己的名字,那么档案怎么管理,世界岂非要混乱不堪!快下去!再不下去我叫保卫科了!”
老师开始威胁飞狗。
教室里的狗们没有一个站出来对飞狗表示支持的,只有一些狗脸上流露出来对老师不满的神情,不过很淡,飞狗不认为它们是一种存在。当时飞狗沉浸在孤独一人和强大势力作战的悲怆感和英勇感里,也不会去注意这些。
飞狗不怕威胁,至少它努力表现这一点。当然飞狗还很年轻,没经历过什么事情,底气不是很足。飞狗也没有经验,不能够将底气不足这一事实很好地掩饰起来。其实老师底气也不足,只不过相比之下它能更好地掩盖这一事实而已。
飞狗说:“我不怕保卫科的狗,我又没有犯错误。”
不过,飞狗突然想,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和老师对抗只能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无论最终胜负结果如何,都不能使自己更靠近理想一步,况且以目前看来自己殊没有取胜的把握。
于是飞狗来了个转折:“不过,你是长辈,为了表示尊敬,我不和你争论,尽管我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说完这些飞狗就慢慢地、潇洒从容地走下讲台。
老师接着上课,课堂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飞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这一切,曾经因了自己的站出来而有所波动的这一切在转瞬之间回复了原样——它所留下的痕迹并不比石子落入水中留下的痕迹多多少——它感到一丝绵长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