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蓝光。“生和死真他妈脆弱,就这么一百米,这些人天天这么过,超负荷地工作。我难过的是,他们很知足,觉得这么比在村里种地强多了。”他拍到那些被藏的尸体遗骸,闻了被烧过的裹尸布“你要是真见过他们的样子,就不可能为几个钱把灵魂卖了。”
善良的人做“对抗性”采访,不会跃跃欲试地好斗,但当他决定看护真相的时候,是绝不撤步的对峙。
我俩去一个地级市采访。一位民营企业家被双规,因为他“不听话”在“市长和市场之间选择市场”企业家腿中间夹张白纸,对墙站着,纸掉了就被打。他被判了三年“挪用资金罪”每天在监舍里原地跑五千步来督促自己“不能垮,要活着”采访的时候,天贺不像平常盯着镜头看,而是圆圆地窝在那里,埋着头听。
去采访市领导,说出差了,过两天就回来,过了两天还有两天,知道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这种事情急不得,也无处发作。
大胡子让我去把楼里每一层的门都假模假式敲了一遍,他坐在楼下台阶上,见着人就挨个儿问:“请问您见着书记了么?我们找他,有这么个事儿,我给您说说…”
这两句相当有用,二十分钟后,秘书来了:“领导请你们去办公室。”这位企业家被判了三年,主要证据是一个复印的手写材料。复印的证据是不能被采信的,但法官就这么判了,我走进法官办公室,镜头在我身后,我问:“这个案子,您明明知道这份意向书不是原件,为什么还要采用它?”
法官愣了一下,呜噜呜噜说了几句:“不是原件…有些没有原件。也不是我们非要这个证据不可。”
我没听懂,问:“不是原件为什么要采用它?”
“我认为它是原件。怎么不是原件呢?”
我把纸放在桌上:“您认为它是原件?我们看到的明明是手写的一个复印件。”
他嗓门高起来:“我没有看到。你在哪里看到手写的?”
我指指二审的判决:“中院都说了,这不是原件。”
他把手挥得我脸上都是风:“不是原件,你相信就行了。”
我问:“那您为什么采用一个不是原件的…”
“我没有采用,我哪有采用了?”
我指指判决上的字:“法官,这儿,这儿,第六点。”
他急了:“我还有一二三四五七八。你为什么只查我第六点?”
“您别激动。”
他脸都扭曲了:“我没激动啊。”
我让声音柔和一些:“您还是采用了它?”
他喊了出来:“我至今还认为他是有罪的。”他转身往外走,一边挥舞着手:“你不要成为别人的工具。”
我紧跟在他身后,镜头在我身后:“法庭辩论的时候,辩护律师说司法不要成为工具,您怎么看?”
他跳得真高。
采访完,张天贺叼个大烟斗,定了会儿神,说:“这温柔的小刀儿,左一刀右一刀,一会儿就剩下骨头了。”又叹气:“一个姑娘家这么厉害,谁敢娶?”
过了一阵子,就没人说我厉害了,因为组里来了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