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不对称的大理石板。妈刚把手提包往上面一搁,那茶几上的一只圆筒形黑花瓶,便开始摇晃了,连带花瓶里的阿利斯花,也一阵颤曳。
“当心,这张茶几不大稳。”我说。这张设计造型实在不怎样的小茶几,还是哈罗德学生时代的杰作。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它如此引以为做,这只茶几线条笨拙,没有一点哈罗德所讲究的“流畅”和“动感”
“这有什么用?”妈用手轻轻摇摇那张茶几“上面什么都搁不上,‘唇亡齿寒’。”
我给妈道了晚安,下了楼,哈罗德正在开窗让空气流通一下,这是他每晚必做的。
“我觉得冷。”我说。
“什么?”
“请把窗关上行吗?”
他看看我,无奈地一笑,关上窗,然后盘着双脚在地板上坐下,随便找了一本杂志翻阅着。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让这种无意识的、无益的烦乱,搅得闷闷不乐。
这不管哈罗德的事,他什么也没错,哈罗德就是哈罗德,就是这个样。
在我决定这一行动之前,我明白,我正在掀起一场大波,而这场轩然大波最后该怎么收场,远不是我所能掌握的。但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无论如何不能了。我腾一下起身走到冰箱前,在哈罗德名下的冰激凌上,打了个“X”
“怎么啦?”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你不该把冰激凌的账上在这里。”
他耸耸肩,贼忒嘻嘻地说:“我爱吃。”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斤斤计较!”我对着他大吼着。
哈罗德放下杂志,咧咧嘴,有点生气了:“你在说什么呀?到底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我讨厌斤斤计较,什么该平摊,什么不该平摊,什么得自己一个人付,什么又要加起来,再减过去,再一分为二…我讨厌,讨厌!”
“可当初是你,要这只猫的。”
“你说什么?”
“好,算啦。假如你以为我对灭虫剂的建议不公平,那我俩平摊这份账好啦。”
“那不是主要的。”
“那请劳驾告诉我,什么是主要的?”
我开始哭了,我知道,哈罗德最恨我哭,这经常令他不自在,恼怒。他认为这是在要挟他,可我实在忍不住我的眼泪。因为我发现,我自己也实在不知道,与他争执的要点究竟是什么。是要求哈罗德资助点钱给我?还是要求付得再少一点,比一半再少一点?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停止这种平摊付账的方式?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清算一下各自脑子里的货色?这一来,会不会让哈罗德赌气,干脆故意坚持付大部分账,反而令我更难堪了?或许当初,我们根本不该结婚?或许哈罗德根本是个坏蛋,而或许,是我使他变成这样的?
这种攒动纷纭的思绪,纠缠得我无法摆脱。看来,它们中没一个是成立得了,而且毫无意义。我自己一个也解答不了,我完全失望了。
待我觉得可以控制住自己时,便呜咽着,迸出几句:“我只是认为,我们必须要改变一下。我们的婚姻基础,到底应该是什么…根本不是这种账单,不是谁该付给谁多少,谁又该找回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