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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7)

早上她醒来的时候,亚特已经起床了,在隔房间里练瑜珈。“你好,”她自言自语地说。“有人吗?”尽因为久不讲话,声音显得有些刺耳,但她总算又能发声了。

文稿上写满了中文,是她母亲的字迹。是茹灵五六年前给她的。“不过是些关于我家人的旧事,”她说,语气显得轻描淡写,其实却透稿的重要。“是我打小时候的故事。我写给自己看的,不过也许你可以看看我是怎么长起来的,又是怎么来到这个国家的。”多年以来,丝曾听过些许母亲生平的片段。从这份文稿看来,母亲确是费了不少功夫,却又不好意思要求丝特意去读自己的一番心血结晶,这让丝觉得于心不忍。手稿上字迹一行行整齐清晰,没有涂改过的痕迹,丝可以想见,母亲是把早先写过的稿重新誊写了一遍。

“等一下,”她声音嘶哑地回答。敲门声并没有停下来。她抬看了一门上贴的八月份浴室使用时间安排,每一刻钟到谁用卫生间,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这份时间表浴室门内外各贴了一份。她把自己排在最后一位,但是由于每个人都拖延那么几分钟,到来她的时间总是不够用。

“没时间你妈的事,”茹灵抱怨说。“却有时间看电影,去玩,看朋友。”

所以丝不肯向妈妈询问。她决定拿几天时间来专心翻译这份文稿。她把这话说给母亲听,茹灵警告似的说“别耽搁太久。”从那以后,每当母亲问她看完了没有,丝总是回答说“就快看完了,可是客那边有事,只好搁下了。”其他还有扰,亚特的事,孩的事,房问题,还有休假。

亚特离婚以后,两个女儿一半时间跟母亲和继父在索萨利托居住,另外一半时间住在亚特那位于旧金山市区瓦列乔大街上的德华式公寓里。每隔一个礼拜,他们四个人——亚特,丝,菲雅和多丽就得挤在五个极小的房间里,其中一间小得几乎放不下一张双层床。卫生间只有一个,丝恨透了那些陈旧设施造成的不便。铁制的浴缸装着四只爪型的脚架,活像个棺材,面盆上面分别有两个不是冰冷就是得要命。丝伸手去拿牙线,却碰到窗台上的其他杂:抗皱面霜,对付青痘的药,剪鼻的小剪,还有一个了九只牙刷的塑料杯,既不知是谁用的,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遗。正当她收拾这些零碎的时候,听到有人急迫地敲门。

去年以来,母亲却不再问起文稿的事情。丝疑心,难她放弃了?不可能。一定是她忘记了。从那时候起,这几页文稿就一直放在书桌屉的最底层。

理书桌,把参考书排整齐,传真文件和草稿都理清楚,据不同的客和撰稿内容作上不同颜标记。明天她就得重新开始惯常的工作,再度面对截稿压力。整洁的书桌给她一崭新开端的觉,脑也更清晰。一切井井有序。若有什么并非急用的文件资料,她就扔到书桌右下角的屉里,可现在这个屉里满了东西,没回的信件,废弃的手稿,她想将来可能用的着,随手记下的灵,等等。她从屉底一沓文稿,心想,不这是什么东西,放在一边这么久了,想必可以扔掉了。

她在浴室里刷牙的时候,听到多丽大吵大嚷。“我要看那个台。转回去!电视机也有我的一份!”菲雅嘲:“那节目才小屎娃娃看呢,你就是小屎娃娃,整天就知哇啦哇啦叫!”

如今,母亲的手稿又拿了来,丝心里觉得十分愧疚。也许她应该找个中文很好的人来帮忙。亚特可能会认识——某个语言学专业的学生,或是退休的老教授,还得不单能阅读简字中文,也能认识老式的繁字。等一有时间,她就让亚特去帮她打听。她把手稿放到文件的最上层,关上了屉,不禁觉得愧疚已经减轻了几分。

丝曾经尝试着解开这份文稿的秘密。母亲曾经向她输关于中国书法和文字的知识,她却很不情愿学习,如今她还能认得其中几个字:“事”“我”“真”但是要让她把全内容都读来,那就得要她把茹灵写的那些弯弯曲曲的字迹都对照汉英字典一一辨认来。第一句话是:“我知这些都是真的。”翻译这一句话丝就费了一个小时的工夫。她计划每天破解一句话。第二天,她依照计划又翻译了一句话:“我的名字叫刘杨茹灵。”这句话很容易,只费了五分钟。接下去就是茹灵丈夫的名字,其中一任丈夫就是丝的父亲。两个丈夫?丝很惊讶地发现母亲另外还结过一次婚。还有,母亲那句“我们的秘密也随他们而去了”又是什么意思?丝立刻就想明白,但却不能去向母亲询问。据以往的经验,她很清楚,每次要母亲帮她把汉字翻成英文时,准没什么好事。首先,茹灵会责怪她小时候没用功学好中文,而后,为了逐字解释,母亲会一路说到自己的往事,说到中文词语那些无穷无尽的义,枝节之繁令人不胜其烦:“秘密不单是指那些不能说的事。秘密可能会伤人,可能带着恶咒,可能会害你一辈,永远也无法弥补”接下去又会东拉西扯到某某人了秘密,如何如何死得很骇人,如何会发生这事,若不是当初如何如何,若不是千把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本来不至于如此,等等等等,却不说那秘密是什么。若是丝听她讲这些的时候不耐烦的神情,茹灵就会大发雷霆,随即赌咒发誓地说,反正这些也没什么要,因为她没几天好活了,或者是倒霉,碰到事故,或者脆自杀算了。接下来就是沉默置,母女冷战,这惩罚会连续几天甚至好几个礼拜,一直到丝撑不下去了跟她歉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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