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都是宝姨告诉我的，宝姨很聪明的。”

晨渐渐变成了霜冻，那个冬天，我们结了两次婚，一次国式的，一次中式婚礼。国式那场婚礼上，我穿了格鲁托芙小给我的白婚纱，那是她为自己的婚礼准备的，可一直没机会穿。她的恋人在大战中死去了，因此这是件不祥的衣服。可她给我的时候，睛里充满了幸福的泪，我又怎么能拒绝呢？中式婚宴上，我穿的红裙，着红盖，都是灵帮我绣的。

“世上没有什么毒咒，”后来开京对我说。“那些都是迷信，迷信就是没事瞎担惊受怕。唯一的毒咒来自你无法释怀的担忧。”

“在北边，宛平，”格鲁托芙小说“离火车站很近。”

“可那是芦沟桥啊，离我们村四十六里地，”我说。“他们什么时候给桥改了名字？”

寇已经攻占了这座桥。”听到她用这蔑称说日本人，我觉得很惊讶。平时在学校里，正是她教学生们不要用脏话骂人，哪怕是说我们讨厌的人也不行。于修女接着说：“他们朝天放枪，说是演习。因此我们的队伍就回击他们，给这帮骗个教训。后来有个倭寇失踪了。说不定那胆小鬼吓跑了呢，可是日本人说一个人失踪就足以构成宣战的理由了，”于修女翻译广播里的英文，很难搞清楚哪是新闻，哪是她的评论。

这时大家突然不讲话了。一个女人站在门，明亮的日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她站在黑影里，我看不是谁，只见她穿着见长袍。我听见她问：“刘茹灵还住这里吗？”我眯起睛看。会是谁呢？已经有这么多事让我困惑不解了，如今又来了这么个人。我朝她走了过去，心里的迷惑渐渐变成了一猜想，猜想又变成确信。是宝姨。我常常梦到她的鬼魂回来。如今就像在梦中一样，她能开说话了，脸上也没有伤疤，正如在梦中一样，我扑向她，终于，这一次，她没有将我推开。她张开双臂叫：“你果然认你亲妹妹了！”

“那为什么我父亲会死了呢？为什么宝姨会死呢？”

宴席之后，学生和朋友们把我们抬房。房正是我跟开京一次亲闹笑话的那个房间。如今这个房间收拾得净净，没有老鼠，没有渍，没有蚤，也没了草。一个礼拜之前，学生们把墙上新刷了一层黄漆，房梁刷成了红。他们把雕像都推到边上。为了让三位智者不再盯着我们看，我用绳挂了条布帘把雕像挡在后面。我们房那天晚上，学生们在屋外闹了很长时间，说笑话逗我们，笑得很放肆，还放鞭炮。最后他们闹累了离开，终于我和开京作为夫妻，第一次单独相对。那天晚上，一切百无禁忌，我们尽享床笫之。

“这个什么可？波罗桥，”我说“到底在哪儿？”

“你父亲是死于事故，宝姨是自杀的。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第二天，我们应当去拜见公婆。因此我们沿着走廊过两个门，来到了潘老师住的房间。我向他鞠躬，给公爹敬茶，叫他“爸爸”大家都笑这礼数。随后我还开京来到一个小神龛前面，我把宝姨的相片放在相框里，摆在里面。我们也为宝姨倒上茶，然后焚香，开京叫宝姨“妈妈”向宝姨许诺会照顾我的家人，包括我的先祖在内。“如今我也是您的家族一员了，”他说。

突然，一阵冷气从我脖颈窜了下去。为什么？我想到了我那位死在猴嘴里的先人。是因为这个缘故吗？我记起了那些我们始终没有放回里去的骨，还有那个家族的毒咒。这时候想起这些事，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那么地我的丈夫，因此我试着接受这些新观念：没有毒

“可是为什么老天会这样安排？”

“这并不是老天的安排。本没有为什么。”

“她是自学成才，只接到那些旧观念。她没机会学习科学，像我一样去上大学。”

“六百多年前了，”格鲁托芙小说“可？波罗赞过这座桥，人们就叫它可？波罗桥。”大家都继续说打仗的事，我却在想着，为什么我们村里没一个人知桥这么多年前就改了名字。“日本人朝哪边开？”我问。“朝北北京呢，还是朝南到我们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