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她都要走到书桌前，十五分钟的时间来磨墨。幸好许多动都是她以前画熟的了——像鱼，，猫，猴，鸭这些，她只凭记忆落笔，自然而然就画来了，虽然说如今笔画抖得厉害，可还有当年的影。但是茹灵一旦试着画自己不熟悉的动，手上就跟脑里一样糊涂了，然后丝就跟妈妈一样沮丧，还要尽量掩饰。每次茹灵画完一幅，丝总要称赞一番，然后把画收走，再说一样新的动请妈妈画。

“好吧，”自己即将对女儿的事业成败起到决定作用，茹灵显得很兴。丝叹气，既为骗过母亲松了气，又觉得很伤。为什么自己早没想到要请母亲帮忙画图呢？当年母亲手也稳当，心智健全的时候，她就该请母亲画画。见母亲那么尽心尽力，拼命要对女儿“有用”丝很心痛。没料到这么容易就能让母亲兴起来。茹灵无非是要个对儿女有用的母亲。仅此而已。

“那你们为什么不住一起了？是因为我吗？是我的问题吗？”

“楼下那个丫整天吃爆米！烧糊了嘛，火警就响了。她不知。我闻得来的！臭死了！就知吃爆米！难怪她瘦得包骨。她还跑来跟我说，这个不好用，那个不好用。就知抱怨，还威胁我‘惹上官司，违反规定’…”

丝跟亚特之间的确是了大问题。在这段尝试分居时间里，丝越来越烈地受到这一。话说回来，这不是分居是什么？分开之后，她越发看清楚，自己已经习惯了，哪怕对方不提要求，她也会主动妥协，迎合他的受，这已经成了自己的情模式。有时候她以为，任何一对人，不论婚否，都得达成这样的妥协，不论是主动为之也罢，勉为其难也罢，非如此无法共同生活下去。那么，亚特有没有迎合过她的受呢？就算他过，丝也不曾觉得到。现在两个人

“我们没吵架。”

每星期有好几次，茹灵和丝两个会跟鬼魂说话。丝总是主动把收在冰箱上的旧沙盘端来，说要给宝姨写信。妈妈的反应总是很客气，就像人家请她吃巧克力：“哦！那就…来一小。”茹灵向宝姨询问，这本儿童书会不会让丝一举成名。丝让宝姨说茹灵会一举成名。

有天晚上，丝举着筷，刚要跟妈妈继续她们的占卜游戏，却听到妈妈说：“你跟亚特为什么吵架？”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她看一丝，仿佛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睛。“很久以前，你刚认识他，我就跟你说，为什么要先同居？你这么，他永远都不会跟你结婚。你还记得吗？哦，现在你想了，啊，妈妈说的对。跟他同居，他只当我是剩饭剩菜，随便可以丢掉的。别不好意思。老实说吧。”

定，画国画。“

有的时候，丝饶有兴味地听着母亲叨唠，想清楚每次她讲的时候情节改了多少，每当母亲一字不落又讲一遍，她觉得很放心。可是有的时候，丝被迫听母亲唠叨，又很恼火，这恼火带给她一奇妙的满足，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什么问题都没有。

“当然不是。”丝冲而，声音有大的过分。

丝不无懊恼地记起，妈妈的确说过这些。她手上不停地忙着把散落到盘边的沙粒拂回盘里，心里既为妈妈还记得这些事而惊讶，又为母亲这么关心自己而动。茹灵说亚特的那些话倒也未必全对，但她的确是探到了问题的心，丝是觉得像剩菜一样，什么都没得挑了才找到自己。

夜里，丝躺在自己的旧床上，仿佛又回到了青年少的时候，只不过换了个成年人的样。她既是从前的自己，又不是。又或者有两个不同版本的丝，丝1969和丝1999，一个比较天真，另一个觉锐，一个依赖些，另一个比较独立，两个人都心怀恐惧。她既是母亲的孩，如今母亲变得像孩一样，她又要担负起母亲的职责。这么复杂，就像中国人的名字和汉字，同样的偏旁首，看似简单，却有着多多样的组合变化方式。还是她幼年时候睡的那张床，少年时临睡前的思绪历历在目。那时的她孤零零一个人，心痛地想着以后会怎么样。跟童年时一样，她倾听着自己的呼声，一想到母亲的呼终有一天会停止，心中充满了恐惧。她越是意识到这一，呼就越是费力。每一气都要好大的气力，呼气却容易，放松即可，可丝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失去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