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清中学游斗反革命liu氓犯的队伍准备穿过日月坛公园，径直进入北清大学北门。不料，一到日月坛公园，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北清大学热火朝天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显然已经溢chu了校园，日月坛公园里早已堆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公园的南门正对着大学的北门，就好像北清中学的南门正对着日月坛公园的北门一样。那里进进chuchu的人liu，在正午的yang光下尤显得热气腾腾。透过北清大学的北门望去，校园内更是人山人海。似乎全北京的人都忙着赶到北清大学看大字报。校园里的大字报早已铺天盖地，校外的围墙乃至日月坛公园里都覆盖着白黄红绿的大字报。

ma胜利没有料到这个形势，率领一千多中学生挤进北清大学的人山人海看来有困难，日月坛公园已经变成热烈的革命场所，就在这儿扩大影响吧！公园内成千上万的人拥过来围观，使得对两个反革命liu氓犯的批斗没有适当的空间。ma胜利和簇拥着他的学生们手拉手刚刚在人群中拦chu一圈空场，看热闹的人像狼chao一样涌过来涌过去，将他们极力打开的批判会现场破坏得七零八落，就连北清中学的游行队伍也被冲散了。ma胜利这伙人急了，扭压着两个俘虏，奋力拱开围观的人群，经过一番跌跌撞撞的拼斗，终于将贾昆和米娜推进了一个pen水池。

这是一个直径二三十米的圆形水泥池，一人多shen，半干枯着，池bi高chu地面半米多，池中汪着没脚踝shen的浊水。当ma胜利带着一群勇猛的年轻人tiao到水池中时，一个特殊的批斗现场形成了。黑压压的人群围在水泥池四周，前几排人蹲坐着，后面的人站着，再后面，不少人爬到假山上观看圆形水池中的“现场表演”水池的中央是一朵水泥大莲hua，莲huarui是pen泉的pentou，因为年久失修，水泥莲hua早已破裂，pentou也坏了，池底污泥淤结。ma胜利与学生们在池子里趟着泥水，翻起的污泥将原本看着墨绿的水染成一片乌黑，正是这不shen的池子再加上浅浅的污水，将看热闹的人群挡在了四周。对两个liu氓犯的又一lun拷打和批斗也便在闹嚷中开始了。

贾昆像一条被打断肋骨的老狗，一路上被拖过来。在yun眩中，他不断闻到自己口里混杂着烟味的血腥味。他是个烟鬼，一天要chou一两包烟。此刻，大难临tou，他的神经却麻麻木木地停留在自己口鼻的烟味上。烟味是从xiong腔里冒chu来的，多年chou烟一定在自己的肺bu、气guan和咽hou留下了足够的烟油和尼古丁。他现在没有权利再得到一支烟，就把shenti内累积的烟味提取chu来，陶醉自己，也许生命就剩下最后的这一点点意义了。让他jiao待什么？jiao待他的shen世，jiao待他的腐化，jiao待他的liu氓。他是mei术学院毕业的高才生，他喜huan画画，喜huan画人ti，但那绝不是liu氓。他同样喜huan自然。他的画的确晦暗的调子多一些，那是因为他从小不善讲话，xing格比较内向，画画就是他的语言。他至今记得小时候观察过的一只螳螂，那只螳螂趴在一片弧形的绿叶上，剑一样锋利的绿叶在yang光下绿得透明。螳螂和绿叶一样绿，也在yang光下晶莹透亮，它优mei地舞动着两把大刀，瘦长的脖子、伶俐的脑袋也一下一下动着。后来，这只螳螂变得很大很大，占满了视觉屏幕，而渐渐长大了的自己，则变成一个与螳螂玩耍的顽pi的大儿童。他把它画下来了。此刻，在恍恍惚惚中，他觉得每个人都像大螳螂，伸着长长的脖子，尖尖的tou，得意洋洋地舞着两把大刀。每个人又都像袋鼠，像鸵鸟，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像伸长了脖子的长颈鹿。自己的yan睛被打坏了，视觉已经错luan，他明显gan到自己的腹bu、腰bu、两肋下有什么qi官被打坏了，每一次呼xi都能gan到疼痛，甚至能gan到那里的破碎。

让他jiao待liu氓罪行，他对别人没有罪，只对自己有罪。由于从小说不清的怪癖，他没有力量接受异xing的情gan，只有在同xing中才gan到信赖，gan到温存。他曾为这天大的罪过痛不yu生，可是后来也便冷漠地活了下来。他知dao，这个世界绝不容许这zhong错luan的情gan，他也从未敢越雷池一步。有生以来，他只有过两次可以视为这zhong错luan的liulou。一次是在中央mei术学院上学时，宿舍里来了客人，床铺不够，他和一个男同学挤在一张床上，合盖一床被子。

那一夜，对方鼾声不断，而他先是异常jin张地偎着对方，继而鼓足勇气轻轻搂住对方，摸着对方的肩膀和xiong脯，闻着对方腋下的气味，他gan到冲动和幸福，甚至还冒险地在对方的腋bu亲吻了一下。对方在熟睡中似乎被chu2yang了，翻了个shen，将他吓了一tiao。看见对方背对着他又响起鼾声，他再一次轻轻偎过去，贴着对方的后脊背，轻轻摸着对方肌rou发达的肩背，小心翼翼地维持到天亮。那一夜，是他此生中惟一一次真正有意义的行动。再一个事件，发生在他到北清中学当老师之后。在课余的mei术训练班，他对一个很有画画才赋的男生不由自主地喜爱，当然，作为师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