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闰年谣

裴校长问：“七nainai有啥活动？”七nainai耳背没听见，麦兰子说了一遍挖铁锅的事。裴校长愣了愣，皱起眉mao，louchu一zhong很不放心的神情，他怕学校后墙泥岸那片林子毁了。他心里最清楚，那片碱滩能长chu树来多么不易？全校师生培育了十年的结果啊！不仅仅是绿化mei观，而且是抵挡泥liu的防护林。那片泥岸地势高，学校地势低洼，而且校舍破旧早该翻新，就因村里这笔钱迟迟不拨，修建校舍的事羊屙屎似的拖着。毁了树，泥冲了校舍咋办？裴校长心提起来，问：“谁负责挖呢？”麦兰子说：“田副乡长和村里toutou。”七nainai说：“说心里话，俺真不愿意动大铁锅，可是，俺不让动，他们就不让兰子进学校啊！你去找他们说，俺老太婆给你暗使劲儿！”裴校长怕惹了田副乡长，还ying着toupi去了。他知dao田副乡长是抓宣传、文化和教育的，跟他如实摊牌，将来chu啥事也好由官大的ding着。

麦兰子将那捆火纸夹在腋下，搀着七nainai摇摇晃晃走chu村口。

疙瘩爷拿干海藻搓一gen绳子。

这个泥屋像个装满蛤蜊pi子的麻袋，在海风里脆脆地吱扭着。老人从不关门，让热热的yang光洒进来，让鲜run的海风溜进来，但那zhong很重的汗息和烟油子味老也散不去。那天早上，疙瘩爷爬进泥屋来的时候，嗅到这zhong气味儿，shenti就不那么难受了，肚子里有些饿了。他不顾一切的爬到墙gen儿，伸手拽下挂在墙上的干鱼片，放进嘴里囔囔地嚼着。大鱼鬼鬼地从门口探进来，喊：“疙瘩爷，日tou照腚啦还不起来？”老人在地上chouchou地咳起来，将满腔子怒火泼到大鱼shen上，骂：“你狗日的快把海葵给掩找来。”大鱼tiao进屋里来，当下就傻了：“爷爷你咋了？”疙瘩爷有气无力地说：“昨夜里中毒啦，快，快拿海葵来。”大鱼扭shen一路风快地跑回家取来五块海葵标本。他将疙瘩爷拽上土炕，将老人shen上的衣服扒个jing1光。老人shen上像生了niupi癣似的又红又zhong。

大鱼an老人吩咐将海葵放进瓷罐里捣碎，搅进水盆里，拿一条不成颜se的mao巾洇shi，轻轻在老人后背上rourou搓搓。老人吼了一句：“狗日的，狠点儿。”大鱼就咬牙瞪yan地搓起来，每搓一下，老人就闷着的houguan“哇”一声爆叫。起初老人一惊一乍地疼，搓一阵儿浑shen就坦坦然然了。大鱼搓得很仔细，tou、脑、腋窝、pigu、大tui和脚丫子都搓了个遍，几乎搓掉了一层pi。末了，老人没啥gan觉了，搭蒙着yanpi舒舒服服睡着了。他不知dao大鱼啥时走的，只发现墙上的鱼干又少了一串儿。老人这一觉睡到黄昏。黄昏醒来，目光从窗子探chu去看迷迷朦朦的海。

可是，疙瘩爷又看见了死藻，又回tou张望一yan家园，心情又陡然变糟了。他忽然觉得应该结结实实地打一条绳子了。一天一天，老人就醉迷呵yan打那gen绳子。

梭子hua是来看望师傅的，顺手将一网兜水果和罐tou放在炕沿儿上。他想劝劝老人想开些，可她瞧见老人手里的绳子心里就发mao了。明明暗暗的蟹灯将老人憨tou面孔映红，就像悬着一张被红藻包裹的海图。海图显得天然、灵透、真实，叫她看了心bi发震。老人的shen后是一堵被油烟熏黑的泥墙，很nong1的泥腥味扑面而来。久违了，梭子hua在她呱呱坠地的泥屋里溴到了生命的原始气息了。泥屋和海图都nong1缩了她的历史，闪tiao着并不遥远的记忆。她yan前的老人简直不是人了，就像坦坦dangdang的海，海里有风，有船，有帆。她不动声se地看着这个老tou儿，gan到他shen上qiang悍jian韧的气息了。他的意志包括他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抗拒。她hou咙一热，很久才叫了声：

“师傅，俺来看您了——”

疙瘩爷没扭tou，也没zuo声。

“师傅，打绳子干啥？”

疙瘩爷搭蒙着yanpi，照旧搓绳子。

“师傅，求求你放过俺吧！”

疙瘩爷蜡黄而虚zhong的yanpi撩开一daofeng，yan里闪chu一dao冷光。梭子hua乖乖lou怯了，僵僵地站起shen来。她怕了，她觉得老人冷光太yin，怕是啥都干chu来。她在野滩野海里gun大，从没怕过谁，如果yan前不是疙瘩爷，一切都好办了。她就要给憋疯了。老人的yanpi又努力盖上了，但老人的嘴角已斜斜地挂chu一线口水来了。红蛇一样扭来扭去的绳子，一点点从疙瘩爷颤索的手掌里huachu来，凄凄切切的声音听来很忧伤。

老人一句话也没说。

老人看都没看她一yan。

梭子hua悻悻地扭shen走了。

老人不动声se地搓那gen绳子。

闰年是个凶年，都这么传。

梭子hua从疙瘩爷那里gan受到闰年的凶气了，一连几天她yan前总是晃着那gen绳子。穷的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