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龙帆节

大肚子女人模样的舢板船，在疙瘩爷手里rou来rou去逛逛dangdang至黄昏，哼哼唧唧拱到蛤蟆滩。望着叠chao的海滩，疙瘩爷penchu嘴里烟tou“嗤”一声，如灭一颗liu星。chao水吞了半个滩，丢一爿黄澄澄的月牙滩。疏疏朗朗的星子闪动一些无可捉摸的光芒，滩上就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颠动，形成极清晰极稳定的画面，恬静，浩渺，苍阔。

疙瘩爷渐渐沉醉，瓮一样蹲在船tou。海风一dang，透shuangshuang，醒脑浆子。他霍地站起shen，弹去手里的大橹，甩落油渍麻hua的蒜疙瘩对襟背心“嘭”地tiao进海水里。大脚片子刮刮喇喇撩得水响，连连蹦了几蹦，忘情扑倒在hua腻腻的沙滩上闭上yanchuan息。守海这多年，狼上狼下抛来抛去的日子也没抖掉那shen馊rou。

今天，shen为村支书的疙瘩爷是来老河口找黄木匠的。刚走过来的时候，路过小学校工地检查一下施工进度，然后就呆呆地望着那片泥岸。那是曾经埋着父亲铁锅的泥岸。这一刻，疙瘩爷忽然想到海里看看。他特别想跟黄木匠坐一会儿。黄木匠在海边搭起两间黑泥屋，有时搭伙chu远海，有时摇着自家小舢板游哉悠哉地捞世界。赚项不多，却也活得滋run活泛。整日拽个酒葫芦比比划划，笑破天的铜锣嗓响个没完，在苍凉海天之间dang得很远很远。神仙过的日子啊！

疙瘩爷黑了脸相，那是心事灼黑的。守海的疙瘩爷有心事，当了官的疙瘩爷更有心事啊！一片片银珠玉玑似的水hua在疙瘩爷shen上扑扑咬咬。草叶、海带以及浅滩上泡zhong的烂虾、死蟹、蜉蝣经过日tou一天的暴晒，冒着腾腾臭气，又一gu一gu冲他的脑浆子。他似乎就爱嗅这zhongchao乎乎的沤腐味儿。

“疙瘩爷，是凉膘还是ting尸啊？啥时候了还泡不够？小心海鬼拉了去！”一艘小舢板缓缓拱来。船上dangchu一阵憨笑。

疙瘩爷听chu来是黄木匠，便骂：“谁，是老黄吧？咋唬啥？dang你的野魂去吧！”

黄木匠不回嘴，憨憨地笑。自从上次疙瘩爷拦截红藻王，黄木匠心里十分敬重他。他想这疙瘩爷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海阎王偏偏不留他。他被汹涌的海水冲到了岛上。大雄和麦兰子上岛救下了疙瘩爷。海啸也将黄木匠的泥铺子掀塌了，海啸过后，大雄帮他重新搭了泥铺子。黄木匠dang在海滩兜螃蟹、捞梭鱼，打pipi虾。他瞟了疙瘩爷一yan：“俺的大支书，咋有空找俺来啦？”

疙瘩爷叹了一声：“唉，快别提这个官了，俺唬了别人还能唬了你？真是赶鸭子上架呀！唉，还是你个老家伙活得自在啊！”“你小子别得便宜卖乖，当官多过瘾啊！来，上来喝两盅烈酒吧！”黄木匠说。

疙瘩爷瞪他一yan：“俺不跟你喝！”

“告诉你，只要你一下海，你就不是支书了。你别狗yan看人低，咱老哥俩儿肩膀是平的。”黄木匠怪森森地笑，鱼鹰似的。

疙瘩爷dao：“俺不是那个意思，你这臭球嘴！俺是说你小子喝酒贼鬼溜hua！”

黄木匠放下手里的椿木大橹，惊讶了：“咋，你老小子不了解俺吗？俺可是石磙子砸实的一个心yan儿！”

两人笑到一块儿。他们愈斗嘴心愈近，渔人的生死缘分断断丢不下的。疙瘩爷躺在热嘟嘟的蛤蟆滩上，两yan盯着黄木匠，脸上还可以zuochu的许多hua稽可笑的表情。他半痴半醉地问：“老哥，还记得龙帆节吗？”

黄木匠睐睐yan说：“唉，岂止记得，哪个渔人不念它？”

疙瘩爷鲤鱼打ting坐起，呆呆无话。脚板chu1溅起shi漉漉的噗哒声…

龙帆节，雪莲湾独有的渔人心中圣典，在渔人生命里泊定。世上先有蛤蟆滩后有龙帆节。有史为证，《雪莲湾海志》记有“光绪九年，大chao冲滩，围一圈沙地。是夜海寂，海上突来蛟蜃之气。蛟为龙，蜃为蛤蜊，吞云吐雾，时有形无声，时有声无形。有形无声为‘蜃楼’，有声无形为‘海市’也。”那当口，有老渔人亲yan瞧见那次吞天吞地的风暴chao拱chu一片圆溜溜的泥滩。轰鸣声里，遥远的海面上dang来熙熙攘攘人声，泛了红光，昏tou昏脑的灯火在那里来来往往。慢慢地幻化chu蛇躯、鹿角、ma鬃、鬣尾、狗爪、鲤须、鱼鳞形状怪异的游蛇，腾云驾雾，兴雷布雨。渔人终于认chu龙神。是龙，那是海龙神为雪莲湾渔人送来了福佑万事逢凶化吉的金滩滩。任大chao小chao的啮啃，蛤蟆滩依旧舒展自如地卧着，活脱脱有了生命。

每年开海风掠过，滩上便有浊气徐徐降落，缕缕清气款款升起。祖先立下了“龙帆节”chun日的破冰chao卷来，束闷了一冬的海龙ting了脊，摇shen抖落了大块小块hua溜溜的亮甲，轰轰隆隆，呲牙咧嘴，一tiao一tiao地砸向漫漫长滩。破冰声极响，撕裂耳鼓，炸碎tou颅，仿佛是遥远的海龙又将野蛮的洪荒年代一古脑推回来，把一切都碾碎，再重塑。这时节，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