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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憨包六子(2/7)

那时候中国的地面上正有无数异人世,先是耳朵听字,而后是遥遥测,而后是凭空捉蛇,而后是意念治癌,而后是神灵现…报纸、电台、电视,以及许多喊得姓名的大人都证实了确有其人其事。镇上人就想,憨包六只怕是哪一个鬼魂附了的时候,他一直就是病秧,鬼魂是最易找这人附的。那么是哪个附了他的呢?镇上一帮特异功能学家研究了好久,最后把嫌疑集中到两个人上:一个是六指。六指先前就是这样认死理的;另一个竟是将军。将军也许是借了憨包六,继续在小镇上当生活的法官。有人甚至找到据,说是憨包六回到镇上之后,街上那棵老斑驳、雷轰了的樟树,不知何时长了碧绿鲜亮的新枝新叶。使人常在突然之间生幻觉:又见到将军,一的军装,鲜艳夺目的帽徽领章,风纪扣扣得严,拄着茶木拐板,不时眨一眨有睛,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小镇的变迁。

憨包六却遭了车祸。那天他到校门外的邮局去给镇上的老娘寄信,说他这个星期要回镇上过端午节——那一天正是星期天。正在下着暴雨,憨包六从来没有雨伞,把信路边的邮筒转就埋往校门里跑,正撞上一辆接包月女学生门的托车。

那轻松却并没有持续好久,画家有一次同一个刚认识的女模特的时候,忽然发现底下躺着的是憨包六。画家怪叫了一声,从此不再振作。了这件事之后,学校里以至后来的小镇上,人们从各个晦暗暧昧的角落,都常常会猛然看见迟钝木讷的憨包六那双白多黑少的团圆睁而呆滞的睛。

憨包六后来被送医院抢救。诊断结果说:不会死,但可能成植人。

自然也有鄙夷这类异端邪说的。但憨包六那些睁着睛说的瞎话固然不可信,却又由不得人不信。事情邪就邪在这里:那些话陆陆续续地都应验了。

接到信的那几天,何寡妇没有摆菜摊,在家准备着,等着憨包六回来过星期天。大学四个年,憨包六没有几次事先来信说他要回来过星期天。却等来了坏消息。

电视台的记者全国质量万里行,走到一个中原省份的药品集散市场。那里的生意人事先听到风声,早跑了个燕儿飞。却有一间店门没有关牢。记者在里面一只来不及“”的包装箱。上面写的是“庆大霉素”一化验,

个女同学,有天上午被校保卫的人从地方上公安局领回学校。天夜里,她被查夜的警察在宾馆的床上抓住。审问的结果,她是被那位跟她睡觉的什么公司的董事长包了月的。这在学校里本不是什么新鲜事。让人注意的倒是在总结她的堕落的原因时,憨包六的一个事实:她是一个被画家抛弃的女朋友。大家就哗然,原来憨包六过前任校,还真看不来,这样一副土地怪的尊容。但是等校方作将那个女同学除名的决定,却又没有看憨包六有什么黯然的表示。事实上,憨包六对所有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从没有什么温情的表示。他仅仅是指这个事实和那个事实,自己则永远是超然外的,像是一架没有情的仪。他作那些观察和统计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习惯甚至天使然。除此之外,他自己的生活则一塌糊涂。常常早上起来,半天找不到自己的鞋,穿的时候才碰巧发现鞋原来裹在里。满是泥浆和恶臭的鞋连同一起在枕底下压了一个夜晚。他成天不声不响,反应迟钝,举止木讷,绝对是个弱智者。但他的那些观察和统计却惊人的清醒和确,以至使人在任何场合任何不便张扬的事情的时候,总会到有双白多黑少的团圆睁而呆滞的睛在注视着自己,因而不寒而栗。

憨包六没有成植人,但院后退学回了小镇。成天没有事,就到走动。他吃饭穿衣不像先前那样方便,人却是更见奇异了。他像先前一样从不搀和任何事情,但哪个地方一旦有事,就总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到他的影。他不同任何人谈。偶尔声,只是唧唧哝哝的自言自语。这些自言自语的内容都很可怕,不是一些暗晦涩的判断,就是一些很不吉利的预言。比如他常站在镇街那棵老樟树底下(先前将军常站的地方),对面是江南制药厂在镇上开的门市,看着那些五光十的药品广告,里念念有词:“蜂王浆是泡红糖,人参是党参汤,庆大霉素是蒸馏,李八碗是打光…”等等。半边街上李八碗的那片房产失火,他在那些侵造起来之前就说过“造也是白造,要烧成白地的”并且说清了火会从茂生住的屋烧起。当时他还说,李八碗日后还会有一场大火灾。

最先爆发的是假药案。

但学校有许多人觉得心一阵轻松,虽然说不上怎样的皆大喜。



说这类话的时候,他整张脸木木的、痴痴的,睛看着脚跟前什么地方,嘴里唧唧哝哝,话说得混不清,并没有指望别人听明白的意思。但听到的人都觉得背脊骨发冷。

这使大家又嫌恶他。又在心里对他怀着莫大的疑惧,这疑惧又加重了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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