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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2/2)

她绝没料到,第二天我就会再来。当她看到我把谷打成的一袋米在她面前放下时,她惊愕地叫了起来:“那你呢?”

我快活地笑了:“大洋狗不咬我吧?”

她没有挽留我,也没送我,只客气地向我了一声谢。

“我有,我们去年分得多。”我说了谎话。不知为什么,我不敢把自己即将离去的事儿告诉她。这可能就是我们的结局不佳的预兆。

黄妮娜的嘴角一缕辛酸的苦笑:“去年,分到一百九十斤谷,二百二十斤包谷果果,要对付足足一年…”

一百九十斤谷,只能打一百四十来斤米,二百二十斤包谷果果,抹下来的包谷米,也就是一百几十斤,她足足还差着百来斤的粮。是的,小季可以分些麦、洋芋,对付着是勉能过去的,但十分清苦。我以在乡间呆过几年的经验,给她计算着。不过,这仅是表面上的账,知青,特别是上海知识青年,秋收以后可以回上海去,吃几个月父母亲的粮。亲戚朋友,总还接济粮票。很少有人过着像黄妮娜这样的日。我瞅了她一,望着灶炕里的谷草灰:“你天天用谷草煮饭。”

她的那幢里外两间的茅草小屋,收拾得净净。但是屋里,有着一烧谷草的烟味儿。我拘谨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她燃谷草煮晌午饭。

有了主意,知自己还要来,我便向她告辞了。

“嗯。”她的睑垂下了。看不到她那双睛,我心失去了些什么。我说:“过得这么苦,你还有闲心采茶果。”

“那你也不来了吗?”她的话音里,有着隐隐的忧郁。

她嘴角上那缕辛酸的笑纹又来了,一直伸展到下尖上:“采茶果来榨油吃…”

“是的。”她又像招认一般说。这是第二回了。

是我从来没吃过这样别致的饭,还是我饿了?我吃得很香。但黄妮娜吃得很慢,每吞咽一洋芋,都显得很费劲儿。

我回眸凝视着她:“你愿意我来吗?”

“随我去的人,它不咬。”

“想不了,”我也一笑说“能的,我都尽力了。”

她说得很轻,像是辩解,像是解释,在我的心上,却引起了大的震惊。尤其当我看清她的上挂着泪珠时,我更惊骇了。我一定要帮助她,我不是要离开角寨了嘛,囤箩里还剩下几十斤谷,背篼里还有二十几斤包谷,原先我都想送给寨邻乡亲了,我都给她拿来。

她请我吃的是什么呀,包谷面的稀汤糊糊,谷草灰里焐熟的洋芋。没有菜,只有一小碟细盐,蘸洋芋吃。

以后的几天,我差不多天天来,把包谷背来,把我吃不完的一罐猪油和两瓶菜油拿来,我还帮她去煤场上挑来了几百斤煤,用破砖碎石砌了一只小巧的灶,能使她的生活有儿起的事儿,我都了。到再也找不新的借来珙桐寨时,我们之间已经相当熟悉了。是一个雨后的黄昏,帮她用墨,牙膏,一纱线,新了一只小油灯之后,她淡淡一笑说:“看你还能想样来?”

我定神凝视着她,是挨近了的缘故吧,我这才发现,她瘦得骇人,脸颊上几乎不挂,细腻的肤透苍白。那双亮闪闪晶莹莹的睛,由于消瘦而显得愈加大而清澈。全凭青期的活力,才使她乍一看去,仍显得那么。细细一端详,就能察觉,她是那么柔弱,那么单薄。

“你天天吃这个?”我突然冒一句。

,说:“让你了这么久的活,不请你吃顿饭,也真讲不过去。”

我带着不解,喃喃地说:“怎么会是这个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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