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
“我进‘四季春’,没跟他说。老头儿正犯疑呢。”
“那你为啥不跟他说?”
“我要让他瞧瞧,我这个‘教徒’,也能自食其力…”
“教徒?”
“说着玩的。还记得那天我顶了他几句吗?从那之后,老头儿对我的态度全变了,零花钱也不给了,嘴唇闭得铁紧,总用满腹狐疑的目光盯着我。生怕我的灵魂,给上帝勾去似的。哈哈哈!”
看样子,干部子弟梁汀并不嫌弃这工作;相反,他还干得挺热乎,连丁馥都说:
“你介绍来的这个小胖子不错!”
是的,梁汀不错,江彦城的自我感觉也不错,丁馥的老搭档、那个说话不多、整天只知干活的陈国娣也不错。就是丁馥,在江彦城眼里,也全变了个样。不知为啥,江彦城总觉得,她穿着雪白的罩衫、戴着白帽子的形象,要比她穿平时的服装端庄秀丽,更能突出她那娴静的性格。只是,江彦城心头总还有个疙瘩:“四季春”办得再有名气,总还是待业青年的饮食店,在社会上,低人一等。人家讲起来,总说这是临时性的安置,暂时的出路。不是吗,在这里是干一天算一天,没有劳保福利,没有公费医疗。
真是想不到呵!名声在外的“四季春”会吸引来报社的记者。事后听说,那记者就住在十六层高楼里,新搬来的,天天到“四季春”来吃早点,二十多天里,把“四季春”所有的各式早点,吃了个遍。两只耳朵里也灌满了居民们对“四季春”的啧啧称道。从和服务员的闲聊中“四季春”的创办过程,他也听了个周全。
按照姨父的指点,牢记“笑脸相迎”四个字的服务员,只知道热心回答顾客的询问,哪会想到顾客中会有一个是记者呢。
当报纸上报道了“四季春”的新闻,电台上播了“四季春”的消息之后,店堂里欢腾了。梁汀把报纸剪下来,蒙上塑料纸,套红贴在店堂正中,在家里听到广播的小伙子,也灵机一动,把电台的广播录了下来,带到店里,装上大喇叭,在早市、午市、晚市的高峰期间,在店堂内外播放。
每当这条消息播放时“四季春”里里外外,总是一片欢声笑语。“四季春”的待业青年们笑,店堂里外的顾客们笑,那情景甚是感人。
正是报上一登,电台上一播,再加上月终领上头一份工资,使得江彦城下定了决心,去找刘廷芳。
现在明确了,社会承认了他们:登了报,上了广播。
既然社会承认了,又有了固定的收入,还自卑什么呢?想必刘廷芳也看了报,听了广播,她不会再用那种不屑的口吻怪他没工作了。老实说,只要她愿意,江彦城还想拖她也一道参加“四季春”哩。她不是同样在待业,同样没有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