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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他的成绩是全校第一。我比你清楚,成绩好又怎么样?我们县高中的名额有限,我总不能送一个地主的儿子去shen造。我那班上,有的是贫下中农子女。”
一谈起房敬贫的事,她那生ying的态度更使我愕然。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在相恋的日子里,由于整天沉浸在卿卿我我的温情mi语中,很少谈起各自的教学工作。即使谈,讲的也都是些扯pi事儿,某个家长来学校闹,说老师对学生的chu1罚过重;学校的经费困难,每年都不够用;老师和老师之间,发生了什么moca和矛盾;学生的英语,总是跟不上…谈得最少的,恰恰就是教学思想,怎么尊重学生,ti谅孩子们的chu1境,把他们培养成什么样的人,是百依百顺的小绵羊,还是人云亦云的应声虫,或是善于思索、大胆提问、充满理想的下一代。这些,正是我在近些年的教学实践中,时常想到的问题。
此时此刻,面对振振有词的舒yin,我是多么懊悔。为什么在以往的日子里,我没和她jiao换这些思想,为什么我们总是把时间耗在洗衣裳、赶场买菜、进树林子捡蘑菇上,为什么我没有告诉过她,房敬贫是我最喜huan的学生之一。为了教育他,我曾耗费了极大的jing1力。她要早知dao这些,能对房敬贫说那些话吗?能朝着我理直气壮地说chu今天这些话吗?
这些话岂止令我愕然,我简直gan到陌生极了。难dao这是那个对我ti贴、关心、柔情脉脉的舒yin说chu的话,难dao这真是她的教学思想。地主的儿子,只因他是地主的儿子,就应该鄙视他,侮辱他,伤害他吗?那么地主的儿子是不是人呢,他是不是我们社会主义社会的一分子呢,他是不是生来就被剥夺了升学的权利呢?我真怀疑,舒yin抱着这zhong思想观念,能教育好下一代吗?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平静的,我抱着十拿九稳的把握走进舒yin的小屋。可这会儿,我的心境全给搅luan了,愤然而又不解,我忍不住放大了声音:“舒yin,你怎么能说这些话?作为一个教师,对待自己的学生,应该是一视同仁,关心、帮助、ti贴、爱护、鼓励,可你,你朝学生tou上泼冷水…”
“对房敬贫,就该泼点冷水!”舒yin把danhua碗朝小桌上重重地一搁“告诉你,这学生傲得很!平时闷声不响,在他yan里,gen本瞧不起那些贫下中农子女。我上课的时候,他突然提个问题,想把我也难住。你说,庄颜,我能对他一视同仁吗?你别忘了,亲不亲,阶级分。在现今这批学生中,地富子弟差不多已没有了。得罪他一个人,错不了!”
这简直是针尖对麦芒,ying碰ying地ding上了。我一时也拿不chu更加有力的话来驳斥她,怎么办呢?我有点恼恨自己的无能了。为什么我一进屋就谈房敬贫的事呢?为什么我谈起这件事就那么冲动呢?我完全可以像平时一样,来了以后,帮着舒yinzuozuo下手,然后再扯上正题呀!我完全可以和风细雨跟舒yin谈嘛!
屋外的雨愈下愈大了,屋檐水滴滴答答的激溅声,响得人心烦。屋子里已经十分灰暗。我伸chu手去,抓着拉线开关,开亮了电灯。
灯光下,舒yin站在屋子中央,一脸的怒气。一看清她的脸,我才知dao,今天我们之间的形势,好似风云突变的样子,在jin张了。很显然,舒yin和我一样,也非常认真,非常严肃,非常生气。
这可以从她那双瞪着我的怒目看chu来。
舒yin是个相貌端庄,ti态匀称的姑娘。我定神细瞅她,才发现她今天穿着有点时髦,去年回上海时添置的新衣服,全上了shen。鹅黄se的高领尼龙衫,米白se的中长纤维西装领两用衫,豆灰se的针织涤纶长ku,两条“jing1神feng儿”像刀切的一样笔ting,更衬托chu她的shenti修长。就是白皙的额tou上,那几绺刘海,也同往常不一样,用tang发剪tang了以后,卷曲成那zhong令人心动的样子。趁着这新的发现,我微微一笑,用缓和气氛的语调说:“我还没发现呢,你今天可真mei。”
舒yin气恼的脸上仍是yin云密布,一丝笑意也没有。她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冷冷地说:“你还想说什么,快说吧!”
看样子,她是真生气了。我在心tou暗忖,在她生气的时候,更不能把话题转到争议上,还是避一避吧,我想起了毕雪萌yu言又止的脸se,便用更加平静的语气说:“在街上,毕雪萌像要跟我说什么事…”
“她说了什么吗?”这一招果然奏效,我一提毕雪萌,舒yin就接上话来了。
“什么也没说,就打着伞走开了。”
“哦。”舒yin嘘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