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撇撇嘴，继续说：“不但我知。中学里的老师，全公社的，也都知！老实告诉你吧，早有人说你坐歪了，立场有问题。这会儿房敬贫上要毕业，好多人都睁睁地盯着我这个班主任呢！看我是否和你一样，把房敬贫送中呢，还是让他回家田。庄颜，我不能因为一个地主的儿，得罪全公社的，得罪全公社的贫下中农，更不能因为房敬贫，使你、使我、使我们俩以后被人揪辫，帽。我们还要在这儿生活下去哪！庄颜，这件事你就别来涉我了。”

“独立思考，你知他思考些什么吗？”舒走到炉边，端下饭锅，架起炒菜锅，往里倒着油，一边盖油瓶盖，一边说“同学们都在说，地主阶级残酷地剥削农民，榨尽了贫苦农民的血汗，他却跟人家争执，说什么地主阶级在上升时期还有步的一面。岂有此理！他这不是在为地主老唱赞歌嘛！况且，我刚给他们讲过收租院呢…”

“她近来有什么事吗？”

好像有人提着一无形的鞭，朝着我的脸，我的灵魂，一下一下狠狠地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哦，真有这么严重吗？全公社的，全公社的贫下中农都要反对我，我已经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了。为的就是房敬贫这么一个孩！这个孩一九六五年才生，他能为父辈承担什么责任？舒讲得太可怕了吧。当然公社里原先的革委会主任，现在的副书记范信义，就是这样的，贫下中农、普通社员犯了事，了差错，他理起来，脚手，总说是人民内矛盾。生于地富家的人要犯了错呀，他可不客气“阶级报复”、“走资本主义路”、“妄想夺回失去的天堂”这些话都是现成的，你要不承认，绳索一捆，往梁上一吊，不承认的也承认了。但是，公社里不全是这样的呀，新来的党委书记于珂，听说是从本地知青中培养起来的，只不过比我大三四岁，一上任就抓联产计酬的责任制，思想解放，讲究实事求是，他会那样看待房敬贫的问题吗？我想是不会的。

我像瞧一个陌生的姑娘似的瞅着她，脸上愕然失的神态一定显得很过分。我心目中

“好像没有吧。”舒的气又变得冷冰冰的，不屑地问“你怎么对她那样关心？”

我笑着，但愿我的笑容像平时一样真挚：“你所说的表现不好，只不过是因为他独立思考吧？”

“什么，没错！”舒不顾油锅已经了，倏地一个转，甩着两条扫肩辫“他没错，那么说是我错了？我向他去赔礼歉好不好！”“油锅了。”舒发这么大脾气，是我没料到的，我平心静气地提醒她“你学过社会发展史，应该知…”

“舒，你别激动，请耐心地听我说完。”我用柔和沉静的声气镇定地说“不怎么说，房敬贫是个成绩优良的学生，这一，你该承认吧，事实上，你刚才也已经说了。”

我忍不住截断了舒的话：“舒，平心而论，房敬贫这句话，没有错。从社会发展史的观来看…”

“成绩好的学生，不见得是个好学生，还要看他的表现。”舒撩起左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以不耐烦的语气“表现不好，成绩再好也白搭！”

一粒星落了沸的油锅，顿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炸裂声。舒伸手抓过打散的“哗”一声倒油锅，动作过猛地炒着，一也不看我。

啊，她明知房敬贫是我所的学生，还要对他说那些话。我觉得心里凉了半截。

“我怎么不知！”舒翻起白，瞥了我一“他中学，就是你费尽，动员来的。”

活见鬼！她一生气，就没个完了！说话来一句比一句刺人。我决定放弃迂回战术，把问题摊来，谈完，提我的要求，然后趁早回去。在矛盾的时候，不如离开一下，反而更好些。我果断地把手一挥：“舒，你知不知，这个房敬贫，是我喜的学生！”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渐渐松弛下来。我甚至乐观地忖度，往天价，我和舒之间很少谈教学思想，今天既已说到这个地步，何不趁这机会，把各自的观亮开，细微地谈一谈，说不定还能取得一致哩。

“别来讽刺我了。你不知我没知识，我是工人，我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我是工农兵学员。我只知一个学生应该听话，在家听父母的，在学校听老师的。他要不听我的话，我就对他不客气！”舒怒气冲冲地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