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雨露般的欢情中,脸颊上红艳艳地像正在绽开的花朵。沈若尘掩饰着自己的失态,眨眨眼道:
"噢,我眼前闪过一幅一幅幻影。"
"幻影?"
"呃…"
"什么幻影?"
"云啊,树啊,还有…"
"若尘,你不是有什么心事吧?"红潮从云清的脸颊上褪去了,她捋着散落下来的鬓发,眼梢一挑问。
"没、没有啊!"
"看你一整天若有所思的样子。报社约的文章,你写好了?"
"还没有。"
"那你一天躲在小屋里干啥?"
要说,现在就可以说了。现在就是机会,还等什么时候呢?沈若尘瞅妻子一眼,云清的眼里流溢着幸福的光彩,她没一点思想准备,她什么都不知道。沈若尘实在没有勇气把实情道出来,他迟疑了片刻,皱紧眉头道:
"找不到一个好的角度,白白浪费一天的时间。就为此烦恼哩!"
"那你一定是累了,早点睡吧,睡吧。"云清丝毫没啥怀疑地为他扯扯薄薄的被子,蜷缩起身子,几乎全身紧挨着他躺下来,仿佛要用她的温存柔情,化开他郁积心头的烦恼。
沈若尘心底滚过一股感激的热流。幸好,没把那事儿脱口而出给她说。
楼梯上晦暗得近乎黝黑,没开灯,沈若尘上楼时还是走得那么娴熟。他是在这里长大的,婚后很长一段日子,他与梅云清都住在这里。刚搬出去不到半年,他怎会对这里陌生呢!亭子间门关着,爸爸妈妈照例一早就出门,爸爸忙,妈妈提着篮子去公园,做练功十八法,舞剑,跳老年迪斯科,打太极拳,尔后上菜场兜一圈,选购些菜蔬回归,不到九十点钟,她是不会到家的。
沈若尘直上前楼,云清一离家去上班,沈若尘就给哥哥拨了一个传呼电话,让观尘在家等着,他马上就赶过来,有要事相商。他知道观尘一定会等的。
他们这一代人几乎都有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观尘比他大三岁,当年观尘是高中67届,他是初中67届,同属老三届,又一起面临延迟了的毕业分配。上山下乡热潮中,上海的政策是"两丁抽一"。血气盛的若尘自告奋勇去充满诗情画意的西双版纳插队落户,当哥哥的观尘就此沾了弟弟的光,分配在当时的无线电厂现在的电视机厂工作。因此两兄弟的关系和一般的姐妹弟兄又不一样,格外亲了一层。
果然,听到楼梯响,四十已出头的观尘迎到前楼门口:
"啥大事?我要去上班,接到传呼条子,马上打电话到厂里调休半天。"
"出事了。"若尘走上去,从衣兜里掏出谢家雨的信,递给哥哥,"到屋里去读。"
这是一间用五夹板一分为二的前楼,本来是十六平方米大间,观尘、若尘分别结婚之后,分割成两间,一家八平方米。观尘是工人,在厂里分房子无望。这次若尘分配到新公房搬出去,等于给他大大改善了住房条件,他对若尘感恩不尽。本想把两间房子打通,恢复成原先像像样样的一大间房子;转念一想,观尘的女儿沈艺已十五六岁,也该分房睡了;再说,出嫁没几年的妹妹洁尘,时常同丈夫闹矛盾,不时还要住回家来。隔板就此没有拆。
住进了新村公房,再回到原来居住的小窝,沈若尘确实感到居室的逼仄了。
观尘的目光从展开的信笺移到若尘脸上,眉头皱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