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光了;我们各自又抽了一支雪茄;我命令向导安置好马具,正要向新朋友告别的时候,他却问我今晚打算在哪里过夜。
向导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还没来得及注意到,已经回答他说我准备在奎尔沃客店①住宿。
①这里的客店,西班牙语是Venta,指孤零零的客店,如果在大路边上,还是个热闹处所;如果在偏僻小路边,那就是抢劫或杀人的危险处所。
“像你这样的人物,先生,那可是糟透了的地方…我也想去,如果你准许我奉陪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非常愿意,”我边说边骑上了马。
向导为我托着马镫,又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耸了耸肩膀作为回答,似乎在安慰他说我十分放心,于是我们就出发了。
安东尼奥那些神秘的眼色,他的不安,陌生汉子偶然流露出的几句话,尤其是他一口气骑马走了120公里,和他对这件事所作的不太合理的解释,早已在我的心目中形成我对我这位旅伴的看法。我毫不怀疑同我打交道的人是一个走私贩子,或是一个强盗;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相当熟悉西班牙人的性格,对一个同我一起吃过东西和抽过烟的人,我可以尽管放心不必害怕。有他在一起倒还可以保证路上不会遇见别的坏人。何况我很高兴认识一下强盗到底是怎样的人,因为强盗不是天天可以碰到的。同一个危险人物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很迷人,如果发觉这个危险人物既温和又驯良的时候,那就更叫人高兴啦。
我很想慢慢引导这个陌生汉子向我说些真心话,尽管我的向导不停地对我使眼色,我还是把话题引到一些江湖大盗身上。当然啦,我是恭恭敬敬地谈论他们的。那时候,在安达卢西亚有一个著名的大盗,名叫何塞—玛丽亚,他的事迹挂有人人的嘴上。我就想:“我会不会是跟何塞—玛丽亚在一起走路呢?…”于是我讲起这位英雄的故事,当然全是赞美他的,我对他的勇敢和慷慨表示极度的崇拜。
“何塞—玛丽亚只是一个小丑罢了,”陌生汉子冷冷地说。
我暗暗地想:“他是在对自己说句公道话呢,还是他过分谦虚?”因为我越是端详这位伙伴,就越觉得他符合何塞—玛丽亚的特征,我在安达卢西亚的许多城门的捉拿告示上看到过这些特征。——“一点不错,一定是他…金黄头发,蓝眼睛,大嘴巴,整齐洁白的牙齿,纤细的手;质地优良的衬衫,有银钮子的天鹅绒上衣,白皮腿套,一匹栗色的马…毫无疑问!不过,他既然埋名隐姓,我还是尊重他的秘密吧。”
我们到了客店。那客店就像他所描写的一样,是我所到过的最糟的地方。一间大屋子既作厨房,又作饭厅和卧室。屋子中间一块扁平的石板上生着火,烟就从屋顶中间开着的一个窟窿透出去,或者毋宁说烟已经停在那里,在离地几尺的地方形成一股云雾。沿着墙边的地上,铺着五六张旧驴皮,算是旅客的床。离这房间——或者不如说离我刚才描写过的唯一的屋子——约20步远的地方,有一个敞棚,就算是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