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情节的人

1966年28岁男S市某科学院科研人员

一下子打懵了——买了一tao英文版的《mao泽东选集》——jing1心地塑造自已，不zuo罪人，也不zuo红人——郑板桥的四个宇"难得糊涂"——这次叫作有惊无险——一zhong很荒诞的gan觉

我的经历很平淡，没有大喜大悲，高xdxchao低chao。你写东西需要情节，可是我几乎没有什么情节。但我找你，是有满肚话要说——这没情节，是我自己制造的。就像有些小说或电影，故意没什么情节。可一个人在"文革"大风狼里，要使自己没任何情节，谈何容易？这需要很清醒、很jing1心的设计。我先说说，我为什么要这样zuo——

我是贫农chushen，解放后受重视，从中学到大学享受免费助学金，理所当然入了团，什么都好，一片艳yang天，很幸福。像我这样的知识分子，成长得快，一路顺风，对以后政治的变化gen本没估计，轻松，随便，甚至比较放肆。

五七年开始chumao病了。我说放肆吧，鸣放时什么都敢讲。别人不敢讲的我讲。ma上，我担任的校刊主任被撤，批判，斗争，检查。说我忘本，变质，右派言论。多亏班主任人好，非说要挽救我，才没定为右派，可是内定右派，团组织给了严重警告chu1分，晴天打雷，当tou一bang子，一下把我打懵了。我们这代人，经过五七年，xing格就来个大扭曲。原先开朗轻松，一下就变了，有人变jing1了，有人变闷了，九十度大转弯。我这个人还算清醒，意识到人家从此就看不上我了，可是我还想干点事怎么办？开始苦苦寻找一条可行的路。我如果只想为自己，并不太难，放弃理想，志愿，随波逐liu平平庸庸一辈子下去就是了。难就难在你并不想为自己，还想为国家。

五七年后，我被下放到农村一段时间劳动改造。我是农民的儿子，干活不比任何人差，于活是我的家传。可是我一钻业务就麻烦。农闲时我看外语书，麻烦了。ma上抓住我，说我学外国话，想走资本主义dao路，白专；ba白旗，ba了我好几次。但我总不能像那些人，睡懒觉，没事瞎chuiniu，混日子反而落得平安无事吧！怎么办？我是一次比一次愈挨批愈清醒。我灵机一动，买了一tao英文版的《mao泽东选集》看。大队书记说："你怎么又看这资本主义的玩意儿？"我说："你看，这不是资本主义，是英文版的mao主席著作。"书记没话了，他怎么能禁止我看mao主席著作呀。这一下，我胜利了。索xing买了英文版全buma列著作、《北京周报》、《中国建设》等等许多书，练习英语。这个胜利使我发现了一条绝妙的dao路：在夹feng里求生存。石toufeng里也可以活，当然要看我能不能找到这feng儿了。

我在农村改造一阶段后，回到学校继续学习。我是学植wu专业的，学校有位教师过去在mei国搞除草剂，就是不用人工锄草ba草，对我影响很大，因为我生在农村，shen知祖祖辈辈在农田那zhong原始的劳动方式的艰辛。我决心要在中国搞除草剂，推广化学除草，把农民从田地里解放chu来。可是中国的生态、土壤、气候、杂草的zhong类分布与外国不同，必须hua费很大心血zuo调查和科研，甚至用一生来干。这目标在我心里牢牢地确定了。

可是，从学校chu来分pei到农科院，从"四清"到"文革"，我看透了——中国没有真正搞科学的地方，chu1chu1，人人都搞政治。但不是政治家，是小政客们，政治小应声虫们。又不是真正搞政治，而是搞整人，互相整。今天你上来我下去，明天我上去你下来。整成一团团，谁也解不开，愈整愈带劲。要想完成自己的志愿，就必须像当年学外语那样，想个绝法子。我对自己作了分析：我chushen好，不会成为挨整的重点；可我犯过错误，也不会成为红人。好了，我就把握住这点——不zuo罪人，也不zuo红人。成了罪人什么也不能干，成了红人一样什么也干不成。我又想，我有两个好条件，一是我搞植wu专业，可以躲到农村去；一是我chushen农村，农民生活对我毫无难chu1，去农村等于回老家。于是我向院里提chu，说我要到农业生产第一线去，扎gen农村，把科学实验与生产实践相结合，同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认真改造思想。这提法很时髦，我又把话说得很诚恳的样子，ma上被院里批准了。

十几年来，我一直在下边。Ｓ市周围农村几乎叫我跑遍了。二百五十多zhong杂草都象长在我心里。在植保站搞chu除草剂就拿到农田试验，一有成效就推广。院里搞"文革"，两派斗，开会，我尽量躲着不去。我有办法，逢到院里叫我去开会，参加运动，我就请公社或县里chu面替我请假。我和农村的关系好，搞除草剂对他们确实有很大帮助，他们肯为我请假。我到chu1搞试验田、开现场会，故意把每天时间都排得满满的。院里一来电话叫我去参加运动，这边农村干bu就在电话里喊："不行，我们贫下中农现在正用着他呢！"就替我拦了。我zuo得也十分小心，天天干什么都有记录，十年里记了整整十大本，防备人家查呀。一次院里搞政治清查，派人到我所在的县里调查我的现实表现。县里就说我这个人如何如何好，如何脱胎换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