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份

本义说过，省城里的人不喝擂茶，也不懂得纺纱织布，可怜他们家家都没有布zuoku子，一条短ku只有一ba掌大，像婆娘们的骑ma带子，勒得kuadang憋死人。ma桥人由此十分同情省城里的人，每次看见我们知青要回城，总是要我们多买点乡下的土布带回去，给爹妈多zuo两条ku子。

我们觉得十分好笑，说城里并不缺布，短kuzuo得小一点，是为了贴shen，好看，或者为了运动的方便。

ma桥人眨眨yan，不大相信。

日子长了，我们发现无论我们如何解释，也没法消除本义的讹传——因我们没有话份。

“话份”在普通语中几乎找不到近义词，却是ma桥词汇中特别jin要的词之一，意指语言权利，或者说在语言总量中占有一定份额的权利。有话份的人，没有特殊的标志和shen分，但作为语言的主导者，谁都可以gan觉得到他们的存在，gan觉得到来自他们隐隐威权的压力。他们一开口，或者咳一声，或者甩一个yanse，旁人便住嘴，便洗耳恭听，即使反对也不敢随便打断话tou。这zhong安静，是话份最通常的显示，也是人们对语言集权最为默契最为协同的甘心屈从。相反，一个没有话份的人，所谓人微言轻，说什么都是白说，人们不会在乎他说什么，甚至不会在乎他是否有机会把话说chu来。他的言语总是消散在冷漠的荒原，永远得不到回应。这zhong难堪的事多了，一个人要保持开口的信心，甚至要保持自己正常的发声功能，是不无困难的。盐早最后几乎成了一个真正的niu哑哑，就是话份丧失的极端一例。

握有话份的人，他们cao2纵的话题被众人追随，他们的词语、句式、语气等等被众人习用，权利正是在这zhong语言的繁zhi中得以形成，在这zhong语言的扩张和辐she1过程中得以确证和实现。“话份”一词，dao破了权利的语言品格。一个成熟的政权，一个qiang大的集团，总是拥有自己qiang大的语言ti系，总是伴随着一系列文牍、会议、礼仪、演说、典籍、纪念碑、新概念、宣传口号、艺术作品，甚至新的地名或新的年号等等，以此取得和确立自己在全社会的话份。不能取得话份的qiang权，不过是一些徒有财力或武力的乌合之众，像一支又一支杀退过官军甚至占领过京城的草寇，即便一时得手，也必然短命。

正是ti会到了这一点，执政者总是重视文件和会议的。文件和会议是保证权利运行的一个个枢纽，也是qiang化话份的最佳方式。文山会海几乎是官僚们不可或缺并且激情真正所在的生存方式。即便是空话连篇的会议，即便是没有丝毫实际效用的会议，也往往会得到他们本能的huan喜。dao理很简单，只有在这zhong时候，才会设置主席台和听众席，明确区分等级，使人们清醒意识到自己话份的多寡有无。权势者的话语才可以通过众多耳朵、记录本、扩音qi等等，得到qiang制xing的传播扩散。也只有在这zhong氛围里，权势者可以沉浸在自己所熟悉的语言里，gan受到权利正在得到这zhong语言的滋run、哺育、充实和安全保护。

这一切，往往比会议的juti目的更为重要。

也正是从这一点chu发，权势者对自己不习惯和不熟悉的语言，充满着天然的警觉和敌意。文化大革命中，ma克思和鲁迅在中国受到了最高程度的尊崇，是空dangdang书店里最终得以保留的几位伟人中的两位。即便在这个时候，读ma克思和鲁迅仍然是十分危险的，我在乡下的一本ma克思的书，就差一点成为了我“反动”的罪证——公社干bu说：那个下放崽，不读mao主席的书读ma克思的书！什么思想？什么gan情？

我ti会，公社干bu是无意反对ma克思的，也并不知dao那一本ma克思《路易·波拿ba的雾月十八》说了些什么，是否有害于他们的禁山育林或计划生育或者打平伙分狗rou。不，他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