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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玄讲(2/3)

他讲来又讲去,倒也不见得是讲假话,倒是句句见真心,讲得实在,雄辩有力,一脸的认真严肃。桥人说他最会“打玄讲”玄是玄学,之洛因是因非,即此即彼,玄本就是不可执于一端的圆通,永远说得清也永远说不清。

“我又不找你土改!”

“要不你抄家,你抄家!”

“当然哭不得。哭不得。你是贫农。你想想,你刚才是哭谁?”

“哪有好多钱呢?抠,抠得很。”他挖着布袋里的烟丝,皤睡了好一阵,嘴里糊糊“也就是…就是…三四块钱。”

他自己没有嗣,只有个崽,是平江县的。据本地人的习俗,生了娃崽之后第一个撞家的客人,是这个娃崽的“逢生爷”或“逢生娘”罗伯很多年前有一次到平江去贩枞青,去路边一人家讨喝,刚好撞了璋之喜,也就爷了一回,后来每次到平江,记得给带一包红薯。他没料到后来人了红军,竟然当上了将军,了城以后还接他到南京住。他说他是个没福气的人,上了南京大码之后,被将军夫妇接到小乌车里,车一动,立刻到天旋地转,忍不住大喊大叫,一定要下车。最后,将军只好陪着他走路,汽车在后慢慢随行。

“我这个脑壳已经不是个脑壳。我说了不讲,你要我讲!”

“我这么大的年纪,还会讲假?满妹的耳屎——就这么多!”

“那倒也不是,有些地方还是讲的好。”

他也不习惯将军家里没有火塘,没有桶。屋后面那一块空地,本可以好好育上一园菜。他好容易把它挖翻了,平整了,就是找不到桶。拿桶和搪瓷缸去上粪,又招将军夫人和两个妹崽捂着鼻尖叫,埋怨他不讲卫生,不文明。他一生气,整整一天不吃饭,着将军买了张船票送他回桥。

“我…哭不得?”他有不解。

“不止吧?”

听说将军逢年过节都给他寄钱来,我不免羡慕地打听。

我对他这一段颇兴趣,觉得正现了老贫农朴素勤劳的阶级本(不愿在城里享清福),又展示了他光荣历史(比方说与红军有密切的关系),希望能写到他的报告中去。我没料到,一旦说了,他的玄气又冒来了,反而搞得我云里雾里。他是歌颂红军的,是一直在歌颂红军的,说着说着就变了味;说红军好毒辣呵——有个排长拉老乡关系,结兄弟,新来的连长就把他当反革命杀了。连长才十六岁,个又矮,砍人家的脑壳还要起来砍,砍得直往天上,他就凑在颈上趁喝,骇不骇人?说到阶级敌人,他甚至了反动的泪。“算什么坏人呵?正工经作田的人,刚烈的人。可怜,好容易投了个诚,也是你们要他投的,投了又说他是假投,整得他吞烟土,恤人呵…”他用手掌向上推着鼻孔。

我不得不制止他“你哭什么?你好糊涂,共产党清匪反霸是革命行动,你为疤了鸣什么不平?”

他要去解手,一去就去了半个来钟,让我觉得奇怪。等他回来,我引导他多回忆一些国民党反动派的罪恶,让他喝,定定神,重新开始。到这个时候,他才回到了老贫农的

“懒!”他谈起两个孙女就摇“太科学了,长得一坨坨的,喂不得猪纺不得纱,以后何事到夫家放锅?”

男好:“事还是要靠崽,挑得担使得,这是你有福。”碰到生了女崽的,他就说女好:“收了媳妇失个崽,嫁了妹崽得个郎。你看看几个猪嬲的后生伢真有孝心?好事。还是女的疼爷娘,以后你粑粑有得吃,鞋袜不愁穿,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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