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些后生倒树归来或上山去“赶”被那些红扑扑的脸所动，就会友好地喊一声“爸爸——”

“你当了官以后，会把娘当狗屎嫌吧？”

“X吗吗。”

“X吗吗。”

骂着，哭着，哭着又骂着，日还闹，似乎还值得边发牢边过下去。后生们一个个冒胡桩了，背也慢慢弯了，又一批挂鼻涕的崽长成后生了。丙崽还是只有背篓，仍然穿着开的红。母亲总说他只有“十三岁”说了好几年，但他的相明显地老了，额上隐隐有了皱纹。

“一张嘴只晓得骂人，好厉害咧。”

哄然大笑。被他睛盯住了的后生，往往会红着脸，气呼呼地上前来，骂几句话，对他晃拳。要不然，脆在他的葫芦脑袋上敲一丁公。

“你生了娃崽以后，还记得娘么？”

“你收了亲以后，还记得娘么？”

他会哭，哭起来了。

她是山外嫁来的，音古怪，有好笑。只要她不咒“背时鸟”——据说这是绝后的意思，后生们一般不会怎么计较，笑一笑，散开。

两句话似乎是有不同意义的，可对于他来说，效果都一样。

丙崽望着这个颇象妈妈的妈妈，望着那死鱼般睛里的光辉，添添嘴，觉得这些嗡嗡的声音一也不新鲜，兴冲冲地撞：“X吗吗。”

丙崽娘笑了，小脖。对于她来说，这关起门来的模仿，是一谁也无权夺去的享受。

母亲也习惯了，不计较，还是悠悠然地前后摇着，竹椅吱吱呀呀地。

有时，后生们也互相逗耍。某个后生上来笑嘻嘻地拉住他，指着另一位，哄着说：“喊爸爸，快喊爸爸。”见他犹疑，或许还会一把红薯片或炒板栗。当他照办之后，照例会有一阵开心的大笑，照例要挨丁公或耳光。如果愤怒地回敬一句“X吗吗”昏天黑地中，上和脸上就火辣辣地更痛了。

妈妈赶来，横眉横地把他拉走，有时还拍着掌，拍着大，蓬散发地破大骂。骂一句，在大弯里抹一下，据说这样就能增语言的恶毒。“黑天良的，遭瘟病的，要砍脑壳的！渠是一个宝（蠢）崽，你们欺侮一个宝崽，几多毒辣呀！老天爷你长呀，你视呀，要不是吾，这些家伙何事会从娘肚里拱来？他们吃谷米，还没长成个人样，就烂肝烂肺，欺侮吾娘崽呀！…”

“X吗吗。”

夜晚，好常常关起门来，把他稳在火塘边，坐在自己的膝下，膝抵膝地对他喃喃说话。说的词语，说的腔调，甚至说话时悠悠然摇晃着竹椅的模样，都象其他母亲对待自己的孩：“你这个崽，往后有什么用啊？你不听话罗，你教不变罗，吃饭吃得多，又不学好样罗。养你还不如养条狗，狗还可以守屋。养你还不如养猎，猪还可以杀咧。呵呵呵，你这个崽，有什么用啊，眶眦大的用也没有，长了个，往后哪个媳妇愿意上门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