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2婚姻的悖论与现代的困境

《中国妇女》杂志举办的“富裕的日子怎么过”的讨论已进入尾声，主持人林亚男女士向我索稿，希望我也加入这场讨论。引发这场讨论的刘hua然的故事本shen并不复杂，如果不考虑相当偶然地chu了人命案的结局，无非是一个始luan终弃、婚姻破裂的老故事。它之所以引起关注，是因为在中国当前的社会环境中，这类事的发生越来越频繁了。从讨论的情况看，人们对此的态度大致有三zhong：一是为爱情的权利辩护，视此类现象为一zhong进步；另一是为妇女的权益辩护，对此类现象作dao德的谴责并且呼吁法律的干预；还有一些人则gan到困惑，在支持和反对之间无所适从。我好像属于第三zhong，在两个极端之间颇费思量，不过也许chu于不太相同的原因。

一婚姻与xing爱的冲突

在我的概念中，婚姻一直是人类生存所面临的重大悖论之一，它不只是一个社会难题，更是一个永恒的人类难题。其困难在于，婚姻是一zhong社会组织，在本xing上是要求稳定的，可是，作为它的自然基础的xing爱却天然地倾向于变易，这zhong内在的矛盾是任何社会策略都消除不了的。面对这zhong矛盾，传统的社会策略是限制乃至扼杀xing爱自由，以维护婚姻和社会的稳定，中国的儒家社会和西方的天主教社会都是这zhongzuo法。这样zuo的代价是牺牲了个人幸福，曾在历史上——在较弱的程度上仍包括今天——造成无数有形或无形的悲剧。然而，如果把xing爱自由推至极端，完全无视婚姻稳定的要求，只怕普天下剩不下多少幸存的家ting了，而这zhong极度的动dang既不利于社会安定，也不会使个人真正幸福。

这么说并非危言耸听。问题在于，xing爱在本质上是一zhong很不确定的gan情。一方面，它ju有一zhong浪漫倾向，所谓“人情固重难而轻易，喜新而厌旧”这zhong心理在xing爱中尤为突chu。人们往往把未知的东西和难以得到的东西mei化、理想化，于是邂逅的新鲜gan和犯禁的自由gan成了xing爱快gan的主要源泉。正因为这个原因，最令人难忘的爱情经历倘若不是初涉爱河的未婚恋，便多半是红杏chu墙的婚外恋了。这zhong情形不能只归结为dao德缺陷，而是有心理学上的原因的。另一方面，xing爱又是一zhong纯粹的个人ti验，并无客观标准可言。自己是否堕入情网，两情是否真正相悦，好gan和爱情的界限在哪里，不但旁人难以判断，有时连当事人也把握不了。如果以这样一zhong既不稳定又不明确的gan情为婚姻的惟一纽带，任何婚姻之岌岌可危就可想而知了。

二chu路：亲情式的爱情？

婚姻以爱情为基础是现代文明人的共识，我无意反对。为了在婚姻的悖论中寻找一条chu路，我的想法是：我们也许应当改变一下思路，把作为婚姻之基础的爱情同上述那zhong浪漫式的爱情区分开来。那zhong浪漫式的爱情可能导致婚姻的缔结，但不能作为婚姻的持久基础。能够作为基础的是一zhong由爱情发展来的亲情，与那zhong浪漫式的爱情相区别，我称之为亲情式的爱情。在这zhong爱情中，浪漫因素也许仍然存在，但已降至次要地位，基本的成分乃是在长久共同生活中形成的彼此的信任gan和相知相惜之情。西方一位社会学家把信任gan视为好婚姻的第一要素，我觉得是有dao理的。这zhong信任gan不单凭借良好愿望，而是悠悠岁月培养起来的在重要的行为方式上互相尊重和赞成的能力，它随婚龄俱增，给人一zhong踏实gan，会使婚姻放散chu一zhong肃穆祥和的气氛。事实上，许多家ting之所以没有解ti，并不是因为从未遭遇浪漫式爱情的诱惑，而恰恰是因为当事人看重han有这zhong来之不易的信任gan的亲情式爱情，从而自觉地规避那zhong诱惑，或者在陷入诱惑之后仍能作chu理智的选择，而受委屈的一方也乐意予以原谅。在我看来，凡是建立在这zhong亲情式爱情的基础上的婚姻不仅稳固，而且仍是高质量的。我不否认一次新的浪漫式爱情带来更佳婚姻的可能xing，但是，第一，这终究是未知的，因而是一个冒险，第二，即便真的如此，在结婚之后，新的浪漫式爱情迟早仍要转变为亲情式爱情。我相信，认清了婚姻以亲情式爱情为基础的必然xing和必要xing，人们对于自shen婚姻现状的评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