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我判决自己诚实

小时候，我是一个mingan到有些病态的孩子，这zhongxing格使我一方面极为关注自己内心的gan受，另一方面又拙于应付外bu世界，对之心存畏怯和戒备。前一方面引导我日益沉浸于以读书和写作为主的智xing生活和以xing爱和亲子之爱为主的情gan生活，并从中获得了人生最主要的乐趣，后一方面也就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了对外在功利的淡泊态度。不妨说，我的清高源于我的无能，只不过我安于自己在这方面的无能罢了。

序：我判决自己诚实

明年我六十岁了。尼采四十四岁写了《看哪这人》，卢梭五十八岁完成《忏悔录》。我丝毫没有以尼采和卢梭自比的意思，只是想说明，我现在来写自传并不算太早。

我常常意识不到我的年龄。我想起我的年龄，往往是在别人问起我的时候，这时候别人会louchu惊讶不信的神情，而我只好为事实如此gan到抱歉。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像这个年龄的人，包括我自己。我相信我显得年轻主要不是得益于外貌，而是得益于心态，心态又会表现为神态，一定是我的神态蒙蔽了人们，否则人们就会看到一张比较苍老的脸了。一位朋友针对我揶揄说，男人保持年轻的诀窍是娶一个年轻的太太，对此我无意反驳。年轻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组成了我的最经常的生活环境，如同一面无时无刻不在照的镜子，我从这面镜子里看自己，产生了自己也年轻的错觉，而只要天长日久，错觉就会仿佛成真。不过，反过来说，我同样是我的妻子的这样一面镜子，她天天照而仍觉得自己年轻，多少也说明了镜子的品质吧。

然而，我清楚地知dao，心态年轻也罢，长相年轻也罢，与实际上年轻是两回事。正如好心人对我劝告的，我正chu1在需要当心的年龄。我大约不会太当心，一则不习惯，二则不相信有什么大用。虽然没有gen据，但我确信每个人的寿命是一个定数，太不当心也许会把它缩短，太当心却不能把它延长。我无法预知自己的寿命，即使能，我也不想，我不愿意替我自己不能支pei的事情cao2心。不过，好心人的提醒在我shen上还是发生了一个作用，便是促使我正视我的年龄。无论我多么向往长寿，我不能装作自己不会死，不知dao自己会死，一切似乎突然实则必然的结束只会光顾别人，不会光顾我。我是一个多虑的人，喜huan为必将到来的事情预作准备。即使我能够长寿，譬如说活到八九十岁，对于死亡这样一件大事来说，二三十年的准备时间也不算太长。现在我拿起笔来记述自己迄今为止的生活，就属于准备的一bu分，是蒙田所说的收拾行装的行为。zuo完了这件事，我的确gan到了一zhong放心。

因此，在一定的意义上，这本书可以称作一个终有一死的人的心灵自传。夏多布里昂把他的自传取名为《墓中回忆录》，对此我十分理解。一个人预先置shen于墓中，从死chu发来回顾自己的一生，他就会ju备一zhonggen本的诚实，因为这时他面对的是自己和上帝。人只有在面对他人时才需要掩饰或撒谎，自欺者所面对的也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自己在他人面前扮演的角se。在写这本书时，我始终设想自己是站在全知全能的上帝面前，对于我的所作所为乃至最隐秘的心思，上帝全都知dao，也全都能够理解，所以隐瞒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我对人xing的了解已经足以使我在一定程度上tiaochu小我来看自己，坦然面对我的全bu经历，甚至不羞于说chu一般人yan中的隐私。我的目的是给我自己以及我心目中的上帝一个坦诚的jiao代，我相信，惟其如此，我写下的东西才会对世人也有一些价值，人们无论褒我还是贬我，都有了一份值得认真对待的参考。

当然，我毕竟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与这个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事实上我不可能说chu全bu真话，只能说chubu分真话。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凡可说的一定要说真话，决不说假话，对不可说的则保持沉默。所谓不可说的，其中一bu分是因为牵涉到他人，说chu来可能对他人造成伤害。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私敌，我不愿意伤害任何人。仅在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