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那是个寒冷的冬夜，天使，我已经旅行了好几天，每天都搭好几班ba士，不知dao自己从哪里chu发，要往哪里去，也不知dao车走得有多快。ba士破旧又嘈杂，我坐在漆黑车内右后方一角，半梦半醒，似睡非睡。相较于自己的梦境，我与车窗外黑暗世界的鬼魂更接近。我从微睁的双yan中，看见远光灯上jiao叉的前灯照亮一株zhong在一望无际大草原上的小树，以及上面印着古龙水广告的大圆石、电线杆，还有偶尔遇到的卡车横扫过来的前灯灯光，也会看看司机座位上方屏幕播放的电影。每当那位女主角开口说话，屏幕就呈现和嘉娜外tao一样的紫se；而那个说话像连珠炮的xing急男演员回答时，画面则变成shen蓝se，有时屏幕的光甚至穿透我的骨髓。当紫se和shen蓝光线一块儿chu现，我总会想到你，忆起你，这zhong情况经常发生；不过，唉，他们没有亲吻。

旅行第三周，正看着电影时，那一刻到来了，我记得自己被一zhong不圆满、恐惧、充满期待的惊人qiang大gan觉淹没。我jin张地把烟灰弹进烟灰缸，没多久却一tou狠狠撞上烟灰缸的盖子。看到那对情侣仍犹豫不决，还不吻下去，我ti内那gu难以忍受的怒火上冲，转变成更焦躁的情绪。就是现在，我的灵魂shenchu1有zhong近乎真实的gan受，来了、来了——这zhonggan觉，就像国王加冕前笼罩在所有人（包括观众）shen上那zhong神奇的沉静气氛，仪式进行中只听得见一对白鸽鼓动翅膀飞越皇gong的声音。然后我听见shen旁老tou的shenyin，于是转向他。他的秃tou轻轻地撞在又黑又冰的车窗上，据他描述，行经一百英里、走过两个活脱是一个模子刻chu来的破落小镇，这颗脑袋已经尝尽痛楚。我推测，也许他大清早就医的那间医院医生建议他把tou靠在冰冷的窗hu上，以治疗他的脑瘤；但是当我将视线转回漆黑的公路，却被一阵好久不曾有过的慌luan攫住。这zhongshen沉、不可抗拒的预gan是什么？为什么这zhong急切渴望的gan觉，在那时排山倒海而来？

一gu足以扭曲我五脏六腑的慑人力dao，发chu剧烈碰撞声响，让我大吃一惊。我整个人从位子上弹了起来。快翻gun到前座时，我一tou撞进一堆有钢、锡、铝、玻璃成分的东西里，车上的wu品狂暴地砸在我shen上。我受了伤，跌倒在地。然而很快地，我又跌回原来的座位，但已经彻tou彻尾变成另一个人了！

ba士也完全不再是原来的ba士。我困惑地坐在位子上。透过座椅冒chu的蓝se雾气，我看见司机的座位和他背后的椅子只剩下一堆碎片，东西都不见了。

我一直寻找、一直渴望的，一定就是这个了。我太清楚知dao心里找到了什么，那就是平静、睡眠、死亡、光yin。我在这里，也在那里；我心境平和，同时置shen一场血战，像个不安的鬼魂无法入眠，却又想睡得不得了；我shenchu1无尽的夜晚，也置shen无情liu逝的时空。接着，我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进入慢动作的状态，从位子爬起shen，绕过年轻ba士服务员的尸ti。他已经迁徙至死亡国度，手上还握着一个瓶子。我从后门下车，踏进夜晚的黑暗ting院。

这个索然无味又无垠的ting院，一端是铺着柏油的高速公路，如今公路上满是玻璃碎片，另一端则是无法回tou的国度。我无惧地走入天鹅绒般的夜se中，shen信这里便是几个星期来幻想、如天堂般飘着芳香的乐土。我仿佛在梦游，但其实很清醒。我在走路，脚却没有着地。也许我没有脚，或许我再也不记得了，因为我只有一个人。我一个人在那里，独自一人在那里，我的shenti和意识都麻痹了。喜悦漾满我全shen。

置shen这个黑暗的极乐世界，我在一块岩石旁坐下，于地上伸展jin骨。天上繁星点点，我shen旁有块真实存在的石tou。我渴望地摸着它，gan觉到chu2摸实ti那无可言喻的喜悦。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真实的世界，在那里，你chu2摸得到东西，嗅得到气息，听得见真正的声音。喔，天上的星星啊，在另一个时空下，是否会对现任这一切投下惊鸿一瞥呢？黑暗中，我看见了自己的一生。我读了一本书，然后找到你。如果这是死亡，那么我就再生了。我在这里，在这个世界里，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的全新人生。我就像在新影集中亮相的迷人电视新星，或者像被囚禁在土牢好几年、第一次看到星星时大吃一惊的天真逃犯。我听见沉默在呼唤我，类似的经验前所未有。我不断问自己，为什么是ba士？为什么是晚上？为什么是城镇？为什么有这些路、这些桥、这些脸孔？为什么这zhong老鹰般的寂寥氛围笼罩整个夜晚？为什么有些字从字面上就可以看chuhan意？为什么时间无法回tou？我听到土地裂开，以及手表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本书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