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全意想着的只是热腾腾的羊肉面条;而往往在
这种时候不速之客报门进来了。
如果是能称之为朋友的客,人谁都不乏好客之心,更不用说牧人。但是若来一
种心理上怀有一分欺主之意的客,那一天唯有的喘息和暖和就算完了。
70年代初,草地上很盛行这一套。成群结队到了一家门口,进门后热热闹闹地
扯皮,气氛快活融洽。而主人多是四类分子、牧主富牧——贵客临门赶紧张罗还唯
恐不及,谁还会去计较微乎其微的心理!我曾在一篇小说中写到过这种天天迎接欺
主之客的人,他每个月打发这些来客要用一二百斤粮食(《北望长城外》)。不用
说,这一套是轮不到我家的,因此那时和以后很久我都没有认真思考过人性的这一
面。
我住的阿洛华哥家轮上的,是近似歧视的一种交往。我当时只是极端地反感,
但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像那个在涩谷卖唱的拉美小伙子一样。然而,老狗吉里格
可是不管有刺无刺,该下嘴就下嘴。它老透了,老得失去一切判断和分析的能力,
老得鼻头眼睛粘糊糊分辨不清,它只凭一个大致的好恶,并且本能地行动。
那一天是个晴天,羊群疲惫地走不远便大嚼起来。中午我哥来换我回家喝茶,
我就离开了羊群。
拴马时看见牧民A的马,配着他漂壳的银鞍。我进了包,看见额吉正在招待A喝
茶。我端起茶碗顺便坐在门坎上,和A问答了几句。
这一天的A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喝着茶,扯扯天气膘情,草场营盘,
半个时辰后他告辞了。
吉里格突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腿。
A惨叫(该说是惊叫) 时,我们都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向蹲踞在毡包
南线面对辽阔原野的吉里格,不知什么时候守候在门口,而且似乎等侯一般把大黑
脑袋紧凑着门槛。很久以来,它不吠叫了,有时无缘无故地低吼几声,嗓音浓浊,
分辨不清它的心情。它闷声闷气就是一口,咬住了A刚刚迈出门槛的靴子。
我反应过来以后马上想到的是: A不会受伤。吉里格的牙齿已经全坏了,以前
我也曾被它咬过一次, 毡靴筒上只被它的牙床嵌出几个小坑。但是,A似乎受了不
可思议、无与伦比的巨大惊吓和摧残,他好像被咬漏了脑壳,那藏着已经很久的邪
恶一下子泄了出来。
他抡起马棒打狗时,我的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笑;额吉甚至还带着歉意地替他呵
斥吉里格。“滚开!…你这疯狗!…打,狠狠地打!”额吉喊着。
但是, 打狗的客一旦动了手,就不仅仅只想出一下气或挽回一点面子了。A打
了几棒以后,发生了一个倏忽间的变化;他动怒了,决心要打个痛快,打出威风来。
我特别记牢了这个瞬间闪过的变化。这就是那种谁都知道、但谁也不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