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代掌天下

德川家康把近侍都打发下去，独自坐在食案前，忽然莫名地gan到孤独。他吃了一惊。食案上的五菜二汤已司空见惯，shen边的下人和阿gui夫人也如常静坐。可为何会如此寂寞？尽guan他反复询问自己，但始终得不chu确切的答案。

在世人看来，家康此次进入大坂城，当是何其幸运，但事情远无那般简单。对手们不成熟，破绽百chu，在经历了一番浮沉之后，方才纷纷败落。

最可笑的乃是增田长盛。他虽也加入西军，实际上几乎未为三成chu过一指之力。但“长盛内通三成”的谣言却甚嚣尘上，甚至绑住了mao利的手脚，让他这个西军主帅成为形同虚设的木偶。因此，家康未伤一卒，未发一弹，便轻轻松松重入大坂城。新的天下大势已尘埃落定。他赏罚分明，无人对他的chu1理有非议，赠礼在他shen边堆成了山。

尽guan如此，家康还是莫名地寂寞。得知阿gui夫人即将临盆，他本以为会高兴片刻，可旋即便陷入苦闷。

再生一个男儿，自又增加了负担。看看秀吉就知dao了。健康的儿子未必贤明，孱弱的儿子不一定愚钝。生为人父，一切希望皆寄于儿女，一生为之劳力劳心。

家康苦笑着嗅了嗅饭菜。米饭今夜也莫名地少了味dao。难dao人就是为了这一日三餐？

无论是当初zuo人质时还是如今掌guan了天下，家康饭食始终这般简朴。无人命令他非这么zuo不可，这无非是他自己的活法。想到此，他忽觉xiong口发涨，胡luan扒了两碗，就没了食yu。

家康令人在碗里加了些热水，慢慢喝下去，然后恭恭敬敬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就在这时，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这究竟是为何？难dao是他忽然gan受到了人之力量的卑小？我已经累了…但作为天下人，怎可疲劳？

家康哐啷放下碗，喊dao：“来人，把片桐市正叫来。他应还在二dao城。”吩咐完，他又在心里念了一句佛，轻轻地提了一口气。人生得意，莫忘警惕，疲劳时也要力戒消沉。

在念佛中，家康发现了自己的疲劳。他一如既往地反省和自戒。纵然整个天下都对自己唯唯诺诺，也不可掉以轻心。信长公在本能寺的麻痹、秀吉公在文禄之役中的大意，无一不令人警醒。他们都被神佛选中，幸运cao2取天下权柄。但当神佛从他们shen上发现了哪怕是一丁点的瑕疵，便立刻毫不留情地收回了一切。他们都是英豪，终未能成为太平盛世的缔造人。自己绝不可重蹈覆辙。否则，便是对二公友情的背叛，也是不尊他们的遗志。这是一个天下人的责任。

负担愈重，愈苦痛，有时甚至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家康自以为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些，不料竟由于疲劳而万念俱灰，这究竟是为何？

晚膳撤去不久，住于本城的片桐且元被传了来，城织bu正、永井直胜和本多正纯亦陪同前来。

看到家康的脸se，且元顿时脸se苍白。shen夜相传，究竟有何急事？比起这些疑问，他更担心的是，自己也参与了此次luan事，有待chu1置的问题堆积如山。他能不畏惧？

“今夜我只想和市正谈谈关于辅佐少君之人的事，你们退下吧。”家康把其他人打发了下去，方对且元笑dao：“怎样，喝点酒？”

“不了，在下住在城中，故…”

“你太刚直了。唉，我也累了，本想歇息，可又一想，现在怎能歇息？天下刀兵未息啊…”“大人所言极是。”

“今夜就你我二人，咱们不妨畅所yu言。”

“遵命！”

“加贺大纳言已经不在了，我又太忙，mao利和上杉指望不上，小早川又太年轻，因此，辅佐少君之人…”家康忽然压低声音“依你看，少君qi宇如何？”

“qi字？”

“是鸢、鹰、鹤、伯劳鸟，抑或麻雀？”

且元猛ting起shen子，一时答不上来。良久，方dao：“必选其一否？”看来，此问令他颇为难。

“片桐，家康明白你的心思。既是主君，自当不问其贤愚。即使有些欠缺，亦当豁chuxing命去尽力辅佐，才是大丈夫所为。但家康明知这些，却还是要点破。因为，我必须gen据少君秉xing德才，来为他选择辅佐之人。这不仅仅是为了yan前之需。”

“大人真是shen思熟虑。”

“让他继承十五万或二十万石领地倒也罢了。毕竟是太阁遗孤，大坂城之主，不为他思量，罪莫大焉。信长公把天下jiao给了太阁，太阁又将其权柄jiao与了家康，我们三人好不容易让天下平定，我不想让它在一朝之内化为乌有。”

“恕在下多言…”且元小心翼翼dao“若少君非鹰，大人就要取消他与千姬小姐的婚约吗？”

“你似乎误会了家康的意思。”

“在下只是担心两家不和。”

“阿千与秀赖的婚约，非由你我二人决定，此乃太阁遗命。无论少君是麻雀还是伯劳鸟，二人的婚约都不会因此改变。少君即使无德无才，依然是太阁之子。况且，我也不信太阁之后会是麻雀。人要信守约定，这约定背后有着mei好的祝福。难dao不是？”

且元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