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把我和姊姊混了。跟姊姊互瞄上一，我们都知他的下一句会是什么。

“不是阿芳，是阿蕙。”姊姊大喊着说。

姑姑与叔叔婶婶都跑了来，姊姊和我一样，都已近一年没回过家，这时见到她的，几个长辈都开心了，簇拥着她正厅。

虽然农历年假还没到，听说我回来了，姊姊竟然奇迹似的请了假回家。

“喔，阿蕙啊…回来了阿蕙？”

“阿芳啊？”俺公端详着她的脸孔。

“回来了…”俺公又半闭上睛，他带着困意说“中秋节，就你跟阿蕙没回来，有家也不回来…”

俺公从来就注重健康，他练书法，说是养气，他打拳脚，说是活，他施粮造桥，说是福添寿，他养一池锦鲤，说是看了明睛，后来四肢不能使唤了，连睛也看不见了，俺公困居在大屋里韬光养晦，以自保，早餐吃一块爸爸心料理的油猪，中午吃整副清炖虱目鱼肚，不停地喝茶，日落以后忍住不，说是清腹。

记忆中嘉义不应该这样下冬雨，我望着天拢衣衫，我已经回到了家。

“…你跟阿蕙，都亲像那个女人。”老俺公对着姊姊说。这是奚落的意思，但我听了开心。全世界只有俺公说过我像妈妈。

我记得正厅里的墙上，以往挂满了先祖列宗的遗像，和一些古老得都泛着棕的字画，如今都改成了鲜红艳金的额匾，都是一些“松柏长青”、“寿并山河”、“懿德延年”、“天赐遐龄”之类的吉祥话，闹闹环挂了整圈。

一辆租车从街前缓缓驶，又被一些雨棚遮住了车影。小时候从街前看过去，净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和香蕉园，现在视线中填满了建筑，一也不的鸽笼式建筑。租车驶到面前，我看着姊姊提满了双手的礼盒下车，她的肚真大，她已怀了七个多月的。

“俺公，是我。”姊姊提了音量，一百零七岁的俺公不只半盲，也近乎全聋。

，一振翅却跌下木架，它的右脚爪上系着一铁链，倒吊着，它以嘴喙咬木桩，一一将自己挪回架，这是我从小和它玩惯的把戏，仔细想起来，这只鹦鹉，该有二十岁了吧？

“对。”

帮着姊姊提礼，我们绕过店面，从侧门大屋，在第二屋的回廊里，老俺公正躺在竹榻上，看雨。堂哥百无聊赖地坐在俺公旁，读一本陈旧的武侠小说。

自从老俺公晋了一百岁以后，每年重节，嘉义县长和大林镇长就要番登门，各自送上一副这样的贺匾，像是褒扬他的决不死一般。

“啊？”

姊姊将手上剩余的礼盒都给我，她捧住肚艰难地弯下，喊：“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