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两个婶婶清场，我奉命去给俺公泡茶，到了厨房里，见到爸爸，上了老镜，他在一只小陶瓮中滴上一些麻油，开始耐心十足地以镊挑除羽，那是一瓮燕窝。

只有爸爸一个人留了下来，永远坐在柜台后面，或是站在厨房里，都说爸爸才气纵横，我怎么看不来？要说他在厨艺上有才气，这我还算能明白。

久羁在台北，我和姊姊成了饭桌上群起攻之的对象，数不清的筷为我们夹，迭声促我们品尝，我看着细瓷饭碗里面治疗气的百合清炒鳄鱼片，非常犹豫，二婶又给我舀上一盅冬虫夏草炖，排排整齐半中的虫，在汤里百足齐动一般，我放下筷，决抵抗，倒是姑姑从我手上端过了碗，无言帮我全吃了。

这天晚餐时俺公十分兴，整个家族十几团圆吃饭，俺公最心的是姊姊的事，活到一百零七岁，他终于要亲见到自己的第四代孙。虽然日落不，老俺公还是捧着茶杯，全程端坐在首席上。

我是到了读中学时，才猛然想清了一件事，原来我和姑姑并没有血源关系。

没有男人会像爸爸那样钟情于庖厨，他读遍经典谱，他买遍数十刀斧鼎镬，他每炮制一，还要上更多的功夫装盘面，他刚用完午饭就开始构想晚餐，明明有家佣负责伙，但爸爸不让任何人抢夺他主厨的分。小时候只要见到他在厨房里切细调，我就开始怒火中烧，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他站在砧板之前十分不对劲，觉得他享用的脸容看起来那么不满足。

，每回上我家找爸爸，听他们谈的，净是我所不能明白的慷慨气概，上小学以后就少见到他们了，听说一个远赴日本，两个上了台北，都发展得很可观。

瞧一我就知，那不是豆腐，是脑，几十副脑镶上虾泥，火慢煨来的恐怖混合，整桌十二大菜，都是爸爸从中午开始调理的盛宴。

小雨渐渐停了，老俺公盖上两床被还是畏寒，我起去厅里给他找炉，先找到二婶，要她去陪坐在俺公旁，俺公不要佣人，无时无刻，一定要有孙随伺在侧。我经过了中爸爸的兰园时，见到棚架上又新添了几笼观赏鸟。

我的姑姑始终未嫁，在邻里间她也算是个传奇，二十岁前过家，还俗，后来又了修女，再还俗，天上地下她暂时找不下一个归宿，只有永恒地待在家里，妈妈走得突然，她也就顺便了我和姊姊的保姆。姑姑很不说话，和爸爸及两个叔叔一样，她也不走家门，连房门也不太去，随时等候着，等候俺公的随时召唤。

“吃吃看这是什么？”爸爸眉开笑地指着一盘豆腐状的说，豆腐盘边是一圈红萝卜刻成的喜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