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嫉妒

源远liu长

谈嫉炉，不忍心过于严厉。

它当然不是一个好词，但为什么古往今来一切大作家都喜huan侍弄它？它或许还牵连着某zhong让人难于割舍的mei？

奥赛罗在嫉妒，林黛玉在嫉妒，周公瑾在嫉妒，甚至连神话故事中那些ding天立地的天神也在嫉妒。嫉妒使他们苦恼、失态、疯狂、自残，又使他们变得真切而凄楚，决绝而苍凉，不能不引起人们加倍的关怀和同情。

这是有dao理的。在文学中，不guan是正面人wu还是反面人wu，提炼得越纯粹就越难与读者沟通，而只要chu现诸如嫉妒这样的mao病，立即就进入了正常人群的心理gan知系统，开始与读者产生实质xing的联系。

与其他mao病相比，嫉妒的价值非同一般。它比一般的xing格特征严重，严重到足以推进人格的挣扎、事件的突变，但它又不qiang悍到可以混淆善恶的基本界限；嫉妒ju有很大的xi附xing，既可以附着于伟大的灵魂、高贵的躯ti，也可以附着于躲闪的心机、卑琐的yin谋，几乎可以覆盖文学中的一切人wu；更何况一切被它覆盖的人wu不guan是好是坏都不愿意公开承认它的存在，焦灼在隐秘中，愤怒在压抑中，觊觎在微笑中，大有文学的用武之地。

然而，这一切都不应仅仅看成是作家们的技巧xing选择。文学与嫉妒的因缘，来自于人类与嫉妒的因缘。就像我们无法轻易地嘲笑奥赛罗与林黛玉，我们也无法断然宣称自己是一个从不嫉妒的人。面对嫉妒，谁也难以充当一位居高临下的医生。这是我们城堡中一zhong源远liu长的传染病，已有不少人因它而疯，因它而死，只是还留下了不少病情较轻的人。就像古代欧洲某些城堡被病疫笼罩的情景，轻病人侍候着重病人，活着的埋葬着已死的，城门已闻，dao路已断，指望不了外来的救星。

我读过那些古代欧洲城堡的记载，肆nue的病毒似乎已经胜利，一天天过去，又一个黄昏来临，能在街上轻松行走的人越来越少，但是，人类的尊严终于在经历了ju大的恐惧和怨恨后点燃火hua，连那些挣扎在病榻上的人们也盘算起抗拒的可能。终于，胜负的平衡qi产生了微妙的倾斜，不知从哪一个黎明开始，街上有了纷杂的脚步声。

嫉妒的本xing

嫉妒的起点，是人们对自shen脆弱的隐忧。

一个人落于凡尘，就产生前后左右的社会关系，而在这zhong关系中，没有人会是彻底的qiang者，也没有人会是彻底的弱者。彻底的qiang者是无法生存的，因为如果要彻底，他的touding必须没有天空的笼罩，他的shen边必须没有空气的moca，他该站在哪里？彻底的弱者也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只要一有高度就有更低的尺寸，一有分量就有更轻的事wu，他要弱得彻底，只能无形无质，那又弱在何chu1？

所以，人生在世，总是置shen于qiang、弱的双重ti验中。qiang势ti验，需要有别人的弱势来对照，弱势ti验，则需要寻找qiang势的背景。据我看，就多数人而言，弱势ti验超过qiang势ti验。qiang势ti验大多发生在办公室、会场和各zhong仪式中，而弱势ti验则发生在曲终人散之后，个人独chu1之时，因此更关及生命shen层。白天蜂拥在shen边的追随者都已回家，突然的寂寞带来无比的脆弱，脆弱引起对别人qiang势的mingan和防范，嫉妒便由此而生。

这是一zhong隐隐然的心理失落。人们在儿童时就已经开始承受，家长和教师也习惯于利用它来刺激儿童，儿童大多没有消解的办法，只能以直捷的方式作chu反应。但是一次次的反应使他们懂得，多数反应既无必要又无作用，于是他们也就不再认真，自然地获得了自我消解的功能。麻烦的是，直至年长，有一些心理失落仍然消解不了，变成了天天啃噬内心的隐疾。因此，嫉妒的严重xing，不在于它的一时爆发，而在于它的长期保留。

记得早年读过一首儿童诗，句子已记不太准，大ti意思是这样的：

满街都是新鞋，

我是多么寒lun。

缠着妈妈一路哭闹，

直到突然看到，

一位失去了tui的人。

这首小诗曾经使我领悟到人世间的许多大dao理，而就它的本ti而言，却是描述了一zhong嫉妒的消解过程。

但是，我们会不会遇到这样的对手呢：他老在自己yan前晃动，什么都高chu自己一筹，好不容易到了势均力敌的当口，定睛一看又成了他的下手，躲他进他不再想他，绕了九九八十一个弯，猛然抬tou，他又笑眯眯地chu现在前方。

那是一双永远穿着新鞋子的qiang健tui脚，选择的路向与自己chu1chu1巧合。它带领着我又阻挡着我，陪伴着我又遮盖着我，是同dao战友，又是冤家对tou。差不多的兴趣，差不多的格调，差不多的频率，差不多的追求，这是互相合作的条件，又是互相否定的渊源。

前不久翻到过一本叫zuo《文人相轻》的书，搜集了古今中外一对对著名文化人相互斗法、两败俱伤的伤心事件，读了颇多gan慨。他们结仇的全bu原因，在于他们太相像。

这些文化人大多名重一代、气韵高华，有足够的xiong怀藏古涵今，也有充分的能力判断对手的文化品位，却为什么气恼了糊涂了？我想主要是发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近距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