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千司长把椅向前顿了顿，立即毫无忌讳地向我说了原因。这领导层的事，对我这个群众也这么坦率，我有惊讶。为了回报他的信任，我也就说了一条意见：『上级向校指派领导，至少要有一定的文化准。在苏堃院长和何添发书记之间，还派来过一位书记，他的文化程度就太低了，有一次在会议上居然与我争论，说现在是十九世纪，理由是现在叫一九××年…”

小栾说：“要你到上海音乐学院招待所，去见一位文化来的领导。”

他要我谈谈对学院领导班的看法。

于是我结结地解释起来：“这不能算数。我名列第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没有过官。只要过一下，哪怕是再小的官，大家也就识破真相，不再投我了…”

我一愣，很想辨别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立即知不是。我以前并不认识他，没有开玩笑的基础，而且谈话到现在，也还没有现开玩笑的气氛。

我们说：

他关照过，在这场跋，不他问什么，我们都要答应。尽他永远不会整理任何学问的材料。

“那么其它系里还去谁？去哪里集合？”我又问。

离开音乐学院招待所的时候已经下起蒙蒙细雨，但我没有去乘公共汽车，只是一人茫然地在细雨中走着。在猝不及防的惊讶中，方千司长后来说的话在我听来似云烟缥缈。他仿佛说，没有行政经验不要，可以先一段副院长作为过渡。又说，了院长，还能从事学术研究，可以把行政事务分给各个副院长…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上级领导机构总要经常向群众征求意见，只是没想到这次是司长亲自征求，而且一对一谈话。

“谁？”我饶有兴趣。

“你。”他用手指轻轻地了我。

“立即。”小栾说。

当时校的招待所实在太俭朴了。这间房里有一张塑料包的沙发，弹簧都在外面了，不能坐。方千司长有胖，坐在一张木椅上很不舒服，不停地变换着姿势，这使谈话变得很随意。

“与谁一起去？系里谁带队？”我想一定是开座谈会。

方千司长终于站立着说了最关键的一句话：“现在我正式转达北京和上海两方面领导的共同意见，决定请你任上海戏剧学院院长！”

“三次民意测验，名单完全一致，我们心里也就有了底。”方千司长说到这里，伸手捋了捋。他在说话过程中，一直有一些很随意的手动作，像是为了让血脉畅通。好多长者都有这个特。

“小余，上次要你整理的材料完成了吗？”

“什么时候？”我问。

说完，他会用笑的神看着他的朋友们。

我想，前一阵听途说，系里缺一位年轻一的副主任，一位老教师朝我使，还附在耳边轻声说：“我提了你。”难，这位老教师的提议成真？

我决定推托，却始终没有明白一个本权限：选一个系的副主任，哪里需要动国家文化的教育司司长本人？

换了三趟公共汽车，终于气吁吁地推开了系办公室的门。没什么人，只有一位姓栾的女秘书在。

方千司长笑了，说：“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文化决定先在你们学院试，在全教师、、职员中民意测验，看大家最满意什么样的人领导。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已经悄悄地测验了三次。”

我想，在这场跋不要信开河地伤着了谁，而且我也确实不太了解情况。便说，自己一向忙于教育和学术，连系领导也见得很少，对院领导只有一般印象。例如，已故的苏堃院长很好，现任的何添发书记很好，有一位院长当了不久就被你们文化突然撤职，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不必等到回家，我在蒙蒙

为什么后来回想起来总想发笑？几乎所有过当家官员的人都明白：我们国家太大，机构繁复，一所等院校有无数个“上级”每个“上级”只要有急事务，都会下令由院长亲自负责，不得由副院长代替。这急事务，当然不是学术。结果，凡是防火、防盗、计划生育、传染病、校区建筑安全、学生间的殴斗行凶、堂的伙质量…全要一一过问，一件也不能丢开。当然有副院长，但他们只是照你的意思在办。

“院长不忙，那是一学术荣誉的象征，只与国外同等级的专家往。院长一，就不是好院长了…”

我暗自一惊，心想这期间我只要有空就到外地考察傩戏，一次也没有赶上。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上海音乐学院的招待所。照小栾告诉我的房间号码敲门，见到了一位文质彬彬、气度雅的长者。他叫方千，国家文化的教育司司长。

『快——快完成了，”我表现得虔诚又惶恐“只不过第一百零八章后面有几条拉丁文注释我不认识，要请您老师过目…”随讲了一百零八章，当然是因为想到了《浒》。说拉丁文，没有理由。

方千司长站起来，提起瓶给我和他自己加了，却不再坐下，很正式地给我说了一段话：“文化领导和上海市委考虑到你的年龄优势和学术成就，本来就对你有兴趣。曾经对你在“文革”中的表现行了严格的审查，一切满意，早已作过决定。没想到你的群众基础也那么好，因此，你要准备担任行政领导职务。”

“系里只有你去。”她说。

他对我的拒绝有惊讶，让我回家好好考虑一下。

到那时，还找方千司长论理吗？这位忠厚长者很快就退休了。

方千司长在我失神之时还说了一段企图引我的话，我后来回想起来总想发笑。他说：

她说不清楚，要问学院办公室。拨电话问完，她告诉我，全院也只去我一个人，要自己找去。

捋完，他向我一笑，说：“有个人三次都名列第一，你知是谁吗？”

他慈祥地：“青年教师一的学术研究任务，你帮我一。你们的表现，我会及时向系领导汇报。”

当然，这是一年前的事了。近一年来事情有变化，他的有些朋友已经读完我的那四学术著作，他没有读过；而我，也不大适合再开“拉丁文注释”的玩笑。

但是那天晚上，我还没有这预。虽然没有预，我也没有答应方千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