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悄声地飘洒着“沙沙沙”地落在田野上、土路上和老儿的雨伞上。他的背驼得很厉害，蓝布褂的背让太晒得发了白。他的发也全是白的。竹竿上那只红的小风车儿显得很鲜艳。老儿一直看着那只青铜的公。引他的还有那对犄角，象一张弓，尖利的两端向前弯去，向前直冲。“真横！”老儿握住的犄角：“老虎又怎么着？老虎也未必经得住它这一下。”老儿还记得他那两条小，稍一用劲，那两条壮的小就全是见棱见角的疙瘩。他记得，在老家时他扛起过二百斤重的麻袋，后来他又记得好像是三百斤，或者是差一不到四百斤。他又摸摸的四条健壮的。“真壮！”他赞叹地摇摇。“妈的，这家伙！”

老儿在土埂上坐了很久，撅起来的后衣襟被雨打了。天可真是要冷了，他打了个寒噤。黄昏时分的光亮度变得很快，一会比一会暗。小风车儿在灰蒙的暮中闪着一红光。老又想起了那个孩。唉，嘛非让一个注定要倒霉的人到这世上来不可呢？世上可不缺倒霉的人！他想。“那对儿小夫妻不听我的，依我说就别再抢救那孩了。当然啦，谁舍得自个儿的孩呢？可舍不得他，是为了让他来受罪吗？让人看不起？”他叨叨咕咕地跟自己说着。他站起来，回家去。不过，他真正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条铁路的尽。

年，天天如此。二十多年前，在他还有一条好的时候，他还在建筑队当过小工，后来不行了。好些现在已经当了父母的人都玩过他的小风车儿。

“…当那人的金指环，失去闪烁的光芒，当那珍贵的友情枯萎…”

人们都知这个卖风车儿的老儿，知他的是假的，木的。人们都知他的歌谣。“跑呀跑，转呀转，小风车儿，变呀变。”是他胡诌来的。他很会招引孩，——得把小风车儿卖去。

老傻瓜，谁又会听你的呢？人们要么不把这当成什么大事，要么倒说你是悲观主义。王八主义！你要是说“为了别给社会增加负担”有些人倒会同意，可是“社会负担”这句话对残废人来说是多大的负担呀！最好是别给社会增加负担，也别让一个人总是觉着自己是个负担。人来一世可不是为了当别人的负担的。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半路残废的事就没办法。可有些能避免的事嘛也不去避免呢？老说什么人不人的，让一个孩来倒几十年霉就是人？人们也不知都怎么了，就顾不上为那个孩的一辈多想想。我可不觉着那是乐观主义。王八主义。我说那是造孽…可话又说回来了，老傻瓜，谁听你的呢？老儿一路走一路想，又觉着还不如忘了这件事的好。

老儿总自己跟自己叨咕什么。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他常常叨咕着一句话：“她也老了，她准是也跟我一样，老了。”他就脆不睡了，爬起来，再喝几酒。谁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人。人们说，人老了有时候就变得古怪，尤其是一辈没结过婚的人。他喝着酒，又去那些小风车儿，想着一些往事。许多年前，他到这远离故乡的地方来治病，锯掉了一条，他就再也没有回故乡去…

“老爷爷，变成了什么呀？”“噢嗬，老爷爷可是什么也变不成啦。”他摸摸每一个孩的。“小风车儿变成了什么呀？”“你们看那里有什么呀？”一团团红红绿绿的雾。“是一只小兔吗？”“不，是个新郎官儿！？”老儿小姑娘的脸儿。“是云彩！”“云彩里有你的新娘！”老笑了，拍拍男孩的肩膀…这是他最兴的时候，仿佛自己也回到了童年。可这时候，他又要想起故乡，想起心中的那片乐土，想起一些令人心碎的往事。他希望这些孩可别有哪一个将来要得“脉炎”这些笑着的小脸儿可别有一天要变得悲伤。孩们散去了，举着小风车儿飞跑，一团团云，一团团雾…他默默地为孩们祈祷。他独自回家去。他没有孩。他的，一条是在二十岁的时候锯掉的，另一条是在三十多岁，都是因为“脉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