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都吃了,我吃了一碗热干面。就是你一人来接我?
——我嫂她在家等你哩。病,咋样?
——你答应给人家一笔钱,那钱是多少?
——你别管。
——在那儿每副中药我都给了钱,他凭啥再要你一笔钱呢?
——我当上治安室的主任了,钱算狗屎呀,日后挣钱容易呢,给他妈的就是了。
这是老大和老二说的最后几句话,他们沿着西门大街,踢着集日残存的零乱,到家时金莲已经睡下了。金莲从娘家回来就躺倒在床上,吃饭时她既没有起床烧饭,也没有下床吃饭。
老二一回来就去忙他的治安了。从外地来的一个乡痞偷了刘街一户人家的自行车,老二领着民兵去抓了那乡痞,关在治安室的一间铁窗小屋,狠狠揍了一顿,就被那丢了自行车的人家请去吃饭了。喝的是正宗的汝阳县的陈酒老杜康,直到月挂梢头才从酒桌回到家,进灶房揭开锅盖,伸手到锅里摸了摸,出来对着上房说嫂子,你没吃饭呀?见金莲没回应,又说那我上街到汪家大酒楼让大厨师给你烧一碗,你是想吃鸡蛋面条还是炸酱面?这当儿金莲在屋里说话了。金莲说我不饿,我啥儿也不吃。老二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哪行呀。金莲说你是觉得我没给你哥准备夜饭吧?心疼你哥你就上街去给你哥准备吧。
老二既窝火又无奈地站在院内的夜色里。
嫂子,我对不起你,我一辈子在你面前输着理,可有的事你别把我哥牵进去。
金莲又从屋里传出半是平静半是气恼的话。
老二,你哥有你这样好的兄弟是他命好哩,说千道万你就是怕你哥到家我给你哥脸色看。
放心吧老二,从今往后你是我兄弟,你哥他是我男人,我金莲死了都不会喜爱你这样的人。
在院里呆了一会儿,老二便出门去接老大了。
老二把老大接到家,把行李放到屋子里,给老大端了一盆洗脸水,听见金莲在床上翻身时床铺那干柳裂杨的吱咔声,说我去睡了哥,就回了自己的屋。
老二像拉开了大幕样把哥嫂推到台上,自己走出去了。老大洗了脸,洗了脚,洗着时叫了一声金莲,说我回来啦,听不见应声,想也许金莲睡着了,就如两个多月前一模样儿,到房檐下轻轻倒了洗脚水,借着月光浏览了院里他走前挂在墙上的镢头和锄头,看了插进墙缝的镰刀,还有临走时倒在地上由他扶靠在墙角的锨。他看见一切都是原样儿,连爬上窗台的月色,树根边的蛐蛐的叫声,都和他走前没两样,这才微微地怀着心安回到了屋子里。他把屋门关上了。
当他把水亮亮的月色关在屋门外,将自己溶在屋里的墨黑时,慢慢就有些心慌意乱了,胸膛里充满了和前妻、同金莲初人洞房那一夜没有二色二景的心慌和激动。在汉口那平房小院住了两个半月,大包的中药喝了72副,堆起来药渣如一堆牛草了。吃着那些药,大夫就河弯路直地问他们病咋样,夜里想女人时男人的东西硬不硬。问东西硬不硬就像问夏天热不热,冬天冷不冷,大夫的脸上没有半点羞怯和不适,还说我的药治愈率是百分之九十多,吃够三十副你们可以让你们的爱人来武汉旅游三五天,试试你们的病好没。说路远的可以睡到半夜把你们爱人的照片拿出来,看着照片想想那号事,如若还是举不起来,我不收你们一分钱,连收过的药钱也退回去。果然就有人让媳妇去汉口旅游了,旅游了几日,夫妻俩就欢天喜地地说,大夫,病好了哩,我们回家了,要生个孩子就认你做干爹。有人就在没人时掏出女人的照片,看着看着脸上桃花灿烂了,不久也跟着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