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花样了。
到了晚上保姆和孩子睡了之后,季军就催促妻子快去洗澡。严英的兴趣似乎还在那台她刚刚学会使用的电脑上,她对季军说这两天他们办公室也配置了一台很高级的新电脑,正愁没有会用它呢。严英说这两天她打算在家里先拿季军的小说当文件练习打字,正好可以一举两得,小说也用不着季军费劲巴拉地再抄一遍了,她又可以练习中文打字。她兴致勃勃地向季军展示着这几天她所取得的“成果”她已经能把电脑操作得很熟练了,只是打字的速度还稍微有点慢,有时眯着眼睛在键盘上像寻找一根针一样寻找着一个键,找不着的时候就转过身去哗啦哗啦翻上一阵参考书。这时候,季军已经洗完了澡靠在床头上翻着一本刚刚出版的文学杂志,里面有他一篇小说,他本想趁这会儿把它读一遍,季军一向有阅读自己作品的习惯,但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一个字也读不进去,那些铅印的方块字使他感到陌生,他望着坐在电脑前忙碌的女人的背影发呆。季军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在想什么人,他在老婆嘀嘀哒哒的敲击声中昏昏欲睡。
卧室里幽暗的光线很适合做爱,他不知道妻子是什么时候结束那没完没了的敲击过来跟他亲热的。他感到很愉快。在同妻子做爱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季军想到了闵红,他想闵红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在这种时候想这个问题似乎很不应该,可他确实想了一下,不过他与闵红之间并没有过什么,这一点让他觉得很放心,很心安理得,很能对得起自己和自己的老婆。
十
“季军,你还知道回来呀?”
编辑部的门敞开着,季军夹着公文包一脚踏进来就听到有个女的阴阳怪气地对他说。
季军见是桃丽,自知心里有愧,就装做很诚恳的样子一连串地向她陪着不是,他说我在北京也一直都在找你呀,桃丽你让我找得好苦,你没看我都急出白头发来了。桃丽紧绷着的脸松弛了一些,但鼻子里面依旧冒凉气。
“哼,别跟我这儿装了,你在北京的事儿我全知道。”
听她这么一说,季军就有些心慌,怕她一张嘴说出闵红的名字来,就又陪着笑脸问她到底知道些什么。桃丽不肯说,过了一会桃丽又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季军知道她这是在没事找事,或许她什么也不知道,成心在这儿捣乱。季军撇下她不管,一头扎进工作里很愉快地忙碌起来。季军是个干事全力以赴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非常到位。过了一会儿桃丽外出采访去了,季军故意同她幽默一句,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桃丽皱了皱鼻子非常不屑地说,你?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吗,一到外面就没影儿,谁知道找哪个女孩聊天去了。幸亏我不是你老婆。她那花花的影子在季军眼前一消失,季军就觉得仿佛是有人给他全身上下松了绑,又舒服又自在,套用一句印在他们杂志上的面包广告:“松软得可以弹起来。”
季军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同事桃丽并没有“揭发”他什么,老婆严英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蛛丝蚂迹,很热情地帮他打字,很主动地同他做爱,这一切都表明季军的生活空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一切都不像他在火车上所想象得那么糟。更重要的是他和闵红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纯粹只是聊聊天而矣,在现代社会里男女聊天的事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发生,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季军在心里为自己一遍遍地解释这么多,连他自己都觉得罗嗦,心想说我这是说给谁听哪,又没人问我什么。
三天以后,季军才像动物反刍般地忽然间感到难受起来。那是在一家与大胜请客的餐馆十分类似的一个地方吃饭,全编辑部的人都在,季军觉得这情形仿佛在什么地见过,餐桌上的人和他们说的话都和那天有关联似的,对面有一张椅子是空着的,没人坐,在北京那天那个方位正好坐着闵红,季军想起闵红开枪射击的手势,她所射中的那个男人正是自己。在那一刹那便注定了日后的许许多多事情。季军用力摇摇头,像是要把在北京的那段记忆从脑袋里抹去。他站起来大声提议,弟兄们好久没在一块喝酒了,今天要来它个一醉方休。很快地,酒桌上的热情被煽动起,你一杯我一杯白酒啤酒混着喝,桃丽坐他旁边小声劝告说,你悠着点儿别喝醉了。季军白她一眼嫌她多管闲事,桃丽赌气不理他了。连季军自己也不明白他今天晚上这么买力地喝酒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他心里一点都不想喝酒,只想早点回家,一个人静静地呆会儿。可是,他的行为和思想分了叉,他似乎要用过度亢奋的行为来掩盖内心的虚空,这趟从北京回来他的内脏仿佛被什么人掏去了,剩了一个空壳回来,他要把空壳里倒满酒填满菜,他闻到自己嘴里呼出来的一股股浊气,连他自己都讨厌自己。为了不把内心里这种厌恶和不安的情绪表露出来,他只有加倍地夸张自己的快乐,酒喝得比别人多,话也说得比别人多,他不知道这样一个疯狂的夜晚该如何结束,他像一个动画片里夸张的疯子一样尽情地表现自己,他笑着笑着都快哭出来了,可他还是硬撑着,因为他心里清楚他并没有醉,他只是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