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体

怀念孙犁先生(2/3)

我第四次与孙犁先生见面是去年10月16日。这时他已久病在床,住医院多年。我知病弱的孙犁先生肯定不希望被频频打扰,但是去医院看望他的想法又是那么固执。谢《天津日报》文艺的宋曙光同志和孙犁的女儿孙晓玲女士,他们满足了我的要求,细心安排,并一同陪我去了医院。病床上的孙犁先生已是半昏迷状态,他的材不再大,他那双目光温厚、很少朝你直视的睛也几近失明。但是当我握住他微凉的瘦弱的手,

我没有问过孙犁先生为什么总袖,若问,可能他会用最简单的话告诉我是为了护衣服。但我以为,孙犁先生珍的不仅仅是衣服。为什么一位山里老人的靛蓝衣,能引他写《山地回忆》那样的名篇?尽《山地回忆》里的一切和袖并无瓜葛,但它联系着织布、买布。作家没有忘记,战争年代山里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为他过一双结实的布袜。而作家更珍的,是那女孩制袜所付的真诚劳动和在这劳动中倾注的难以估价的情,倾注的一个民族忍不、乐观向上的天。滋养作家心灵的,始终是这情和天。所以,当多年之后,有一次我把友人赠我的几函宣纸印的华笺寄给孙犁先生时,会收到他这样的回信,他说:“同时收到你的来信和惠赠的华笺,我十分喜。”但又说:“我一向珍惜纸张,平日写稿写信,用纸亦极不讲究。每遇好纸,笔墨就要拘束,恐把纸糟蹋了…”如果我不曾见过习惯袖的孙犁先生,或许我会猜测这是一个名作家的“矫情”但是我见过了袖的孙犁,见过了他写给我的所有信件,那信纸不是《天津日报》那微黄且脆的稿纸就是邮局售的明信片,信封则永远是印有红“天津日报”字样的那。我相信他对纸张有着和对棉布、对衣服同样的珍惜之情。他更加珍重的是劳动的尊严与德行,是人生的质朴和丽。

我再次见到孙犁先生是次年初冬。那天很冷,刮着大风。他刚裁一沓沓粉连纸,和保姆准备糊窗。见我屋,孙犁先生迎过来第一句话就说:“铁凝,你看我是不是很见老?我这两年老得特别快。”当时我说:“您是见老。”也许是门外的风、房间的清冷和那沓糊窗用的粉连纸加了我这印象,但我说完很后悔,我不该迎合老人去证实他的衰老。接着我便发现,孙犁先生两只袄袖上,仍旧着一副净的青袖,看上去人就洋溢着一练的活力,一不愿停下手、时刻准备工作的情绪。这样的状态,是不能被称作衰老的。

微笑着说“别人收了豆,剩下几粒不要了。我捡起来,可以给。丢了怪可惜的。”

我第三次见到孙犁先生,是和几位同行一。那天他没捡豆粒,也没糊窗,他坐在写字台前,桌面摊开着纸和笔,大约是在写作。看见我们,他立刻停下工作,招呼客人就座。我特别注意了一下他的袖,又看见了那副袖。记得那天他很兴,随便地和大家聊着天,并没有摘去袖的意思。这时我才意识到,袖并不是孙犁先生的临时“武装”一副棉布袖到底联系着什么,我从来就说不清楚。联系着质朴、节俭?联系着勤劳、创造和开拓?好像都不完全。

材很,面容温厚,语调洪亮,夹杂着淡淡的乡音。说话时睛很少朝你直视,你却时时能觉到他的关注或说观察。他穿一普通的灰,当他腾手来和我握手时,我发现他着一副青棉布袖。接着他引我们屋,声询问我的写作、工作情况。我很快就如释重负。我相信袖的作家是不会不苟言笑的,袖的作家给了我一亲近。这是我与孙犁先生的第一次见面。

其后不久,我写了一篇名叫《灶火的故事》的短篇小说,篇幅却不短,大约一万五千字,自己看重,拿给省内几位老师看,不料有看过的长者好心劝我不要这样写了,说“路”有问题。我心中偷偷地不服,又斗胆将它寄给孙犁先生,想不到他立即在《天津日报》的《文艺》增刊上发了来,《小说月报》也很快作了转载。当时我只是一个刚发表几篇小说的业余作者,孙犁先生和《天津日报》的慷慨使我对自己的写作“路”更加有了信心。虽然这篇小说在技术上有着诸多不成熟,但我一向把它看作自己对文学的意有了一真正理解的重要开端,也使我对孙犁先生永远心存激。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更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