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替,似乎正在完成。老妈有什么决策必然要征得我同意,哪怕老爸,他一直以来辛辛苦苦地要把全家安置在脊梁上,可现在,他仿佛已和衰老的后背融为一体,于是接受了我作为他的下一代,为他继续推进这个家庭的齿轮“行了行了,我来呗,你等着就是了。别催了啊。”
“好呀好的。”她在声音里拍了下手。
我呆呆地看着通话结束后重新跳回了浏览器页面的手机屏幕。坐了个站起的姿势,骨节与骨节的每个接合处都发出不堪其扰的抗拒声。刚刚在章聿家流失殆尽的力气,此刻面临试图覆水重收似的艰难。我从隔壁的便利超市里挑了罐冻得最干脆的可乐,走到路口上刑似的一气干完,筛糠似的打了一串激灵,象征已经把脖子插进了沙漠,不远处的狮子由此可证是不存在的。
凭老妈发来的短信,我在电视台的门卫前领了观摩证,经过两道检验关口,走到位于八楼的演播厅。从走道就开始分布的全市各区老太太们,诠释着各自的美学。有的以青蛙作为图腾崇拜,有的还在实践白毛女的流行风潮,相比之下,只是在头发上别了一朵红色绒线花的老妈,已经算是相当循规蹈矩了。
“还好是红色,白色的话就太不吉祥了哦?”我伸手替她打理那几枚“花瓣”
“诶是呀是呀,我当时也和她们这么说。你是刚刚下班后过来的?”
“嗯,爸爸呢?”
“说在电视台里有熟人,叙旧去了。”
“是吗,都不知道,他还留了这么一手?”我调动调侃的力气“你不担心呀。没准儿是女明星啥的。”
“得了吧,他能认识女明星倒好了,让我们俩也开开眼界。怕就怕尽是些餐厅厨师,或者清扫阿姨之类。”
“瞧你,又要和劳动人民为敌了是吧。”
“好了,不要开玩笑了。”老妈不停用手侧刮平衣襟“你看我这样还行吧?还不错哦?”“不错了,漂亮的老太太。”
“…怎么是老太太呢?你外婆那种才是老太太啊。”她居然有些着急。
我坐在观众席上,四周多半也是激动的儿子们、丈夫们,老妈表演的是扇子舞,前奏响起,她便跟随着队列跳了出来。离得近,我还能看清她脸上醒目的紧张和严肃。她死死地抿着嘴角,一双眼睛更像是在追随着火箭倒计时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漂亮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