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显然不太可能让女人的手源源不断地温热。是的,马丁格,显然应该是马丁格。马丁格是维格的上师。走向自己的精神导师,内心乃至手心或许就是越来越热?这在维格是可能的,维格说过,她也曾在雪中打坐,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也曾在雪中坐了很长时间,以至最后也慢慢感到身体温暖,差点儿就把雪融化了。王摩诘对此颇不以为然,认为那与其说是打坐,不如说是疯,疯狂也会产生能量。不过今天他们没再谈论这件事,他们在谈马丁格的父亲。维格对马丁格尊敬有加,但对马丁格的父亲却奇怪地淡漠。
老先生这次真的要来了,王摩诘告诉维格。
让-弗朗西斯科·格维尔,怀疑论哲学家。
维格淡淡地准确地说出老人的名字。
--老头可是大人物,法兰西终身院士,在西方很有影响。
马丁格这么告诉你的?
维格不相信马丁格会这么说,王摩诘说:
不用马丁格告诉我,十年前我就读过老头的书,商务出的,我还见过老头的照片,老头现在应该快八十岁了。
他来干什么,还是要和马丁格对话?
当然,要不他才不会来西藏呢。马丁格也决定了,准备迎接怀疑论的父亲。
这么大岁数了,不要命了。
追求真理的人都是这样,特别是西方的一些大师。
你别崇洋媚外了,是不是你鼓动了马丁格?
崇洋,并不媚外,你得分清楚。你想想,一个是怀疑论哲学家,一个是西藏佛教的信仰者,又是儿子和父亲,他们对起话会是多么有趣?他们怎么对话?在什么维度上?而且,这么重要的对话内地整个学术界都不知晓,这太神奇了。
你想参与对话?
可惜我的法语差了一点儿,恐怕得有劳你了。
我会照顾好老先生,可我不想听他谈论什么。
你不用担心马丁格,马丁格没问题。
我怎么会担心?你真可笑,我才不担心呢。
王摩诘认为维格对让-弗朗西斯科·格维尔老头的冷淡虽然有宗教上的原因,但仍然是女人式的反应。换句话说,维格的反应不是一种理性的反应,而仍是一种情绪化的反应,这一点王摩诘对维格了如指掌。他们断续地说着,出了树林,来到了那片科幻的白色世界。他们到了飞来石前,但是没有马丁格。
石上除了雪,厚厚的雪,什么也没有。
--奇怪,马丁格明明就坐在这儿,就是这块石头?
王摩诘边说边照,四顾茫然。维格不说话,没什么可说的。
手电环照四周后,再次落在赫然的飞来石上。
就算马丁格后来走了,怎么一点痕迹也没有留?就算痕迹被覆盖了也不会一点看不出。真怪了。不,不会有错,就是这儿。
前面不远,是下午他的学生戏雪的地方,那地方现在仍有许多模糊的脚印,手电光下它们清晰可见,狗也在那儿奔跑过,狗的蹄印也可以看出。
只有飞来石上天真未凿,一派浑然。
这不太可能吧?王摩诘认真地问维格。
你问谁呢?维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