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5)

五

接近年底，返家探亲的人剧增，尽guan昨夜下了入冬以来的tou一场雪，经人践踏的地面已经泥泞不堪，但长途汽车站却依然人tou攒动，熙熙攘攘。只要没有泥泞的地方，都堆满了大包小包形状各异的行nang。卖票的窗口更是挤作一团，人堆里不时传chu呼叫声、斥骂声。站在人群外面维持秩序的警察束手无策地看着发疯般挤向窗口的人群，手里的警gun不时戳向实在看不过yan的混luan制造者，从而引起了更大的混luan。

几个小商贩模样的人，合力将他们的同伙抬举到人tou上，企图让他们的同伙从人touding上爬到售票口抢先一步购到车票。他们的破坏xing行为立刻招来了愤怒的詈骂，警察忍无可忍，将爬到人tou上的伙计拽下来铐在了护栏上。他的同伙不敢再闹，一个个乖乖地排到了队伍的后面。

从省城开往海兴的车属于短途，十五分钟发一班车，不用到窗口购票，所以免去了程铁石挤抢车票之苦。人虽然很多，程铁石还是一yan便看到了人从中的赵雅兰，她太醒目也太鲜艳了。大红兔mao围巾、棕黄se的pi大衣和高跟pi靴，使她像开放在荆棘丛中的芍药。她瞪着圆溜溜的黑yan睛焦急地四下张望着，一yan看到了程铁石便朝他招手呼叫：“程哥，在这儿。”寒风中她口中呼chu的哈气如清淡的云霭，在她绯红的腮边掠过。

程铁石匆匆挤过人群，来到她shen边。

“这辆车坐满了，走，坐后面那辆。”

程铁石经常往来于海兴和省城，知dao这趟线路上跑的车都是承包的，各车都遵守严格的规矩：每辆车停站时间绝对不允许超过十五分钟，前面的车不走后面的车绝对不准上客。他对赵雅兰说：“就在这儿等吧，过去了也上不了车。”

赵雅兰说：“哪有那事，走吧，就上那辆空车。”

程铁石只好跟在她shen后走到等着进站上客的车前。果然车门jin闭，司机跟售票员捧着杯子喝茶取暖，赵雅兰敲门他们却不敢开。赵雅兰绕到车tou，拉开司机shen旁的车门，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司机便打开了车门，把程铁石放了上去后又赶jin关上了车门，并且还对程铁石客气地点tou致意，程铁石也莫名其妙地朝司机点点tou，努力在脸上挤chu一丝笑意。

赵雅兰从司机的车门爬进车，穿过车厢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上，拉程铁石坐在她旁边。

程铁石好奇地悄声问：“你怎么对他说的，怎么顺顺当当就让我们上车了？”

“我说我们是记者，要随车采访chun运情况，他还能不让上车？”

“人家要问你要记者证呢？”

“有哇！”说着赵雅兰从兜里掏chu一个橙红se的塑料本本在程铁石yan前亮了一下，程铁石接过一看，是省电视台的工作证。

“你哪来的这玩意儿？”

“是我哥不知咋办chu来的，送给我玩的。”她说的哥是指她的堂兄，赵世铎的儿子。

“他给你弄这个玩意儿干吗？”

“他说有这玩意儿到外面办事方便，给我好几年了，昨晚上突然想起来，说不定到海兴能用上，就带来了。没想到还没到海兴就用上了。”

程铁石听后，忍不住笑了，说：“你呀，真能蒙，也真敢蒙。”

赵雅兰说：“那有啥，这社会上除了自己家里的亲人和真正的朋友，剩下的人还不都是你蒙我我蒙你的，就是一家人，也有互相蒙的时候。”

前面的车开走了，程铁石跟赵雅兰乘坐的车进了站，打开门人们呼噜噜挤上来抢占座位，赵雅兰扒着程铁石的耳朵悄声说：“程哥，这一路上你可得给我当个好保镖，保护好我不能chu事。”

程铁石不以为然地说：“光天化日之下，不过两小时的路程，还能chu啥事？你别制造jin张局势。”

赵雅兰说：“我带钱多，怕丢。”

程铁石问：“多少？”

赵雅兰朝前后左右看看，见人们都忙着抢座位安顿行李，谁也没有注意她跟程铁石，才扒着程铁石的耳边悄悄说：“十万。”

这蚊蝇细语似的两个字如同炸雷在耳边震响，程铁石惊呆了，半晌才缓过劲来悄声说：“你带那么多钱干吗？疯了？”

赵雅兰咬咬嘴chun，珍珠般的细牙把下chun咬chu一排淡淡的红痕：“这是我和黑tou的全bu积蓄，银行我都没敢放，藏在我大爷家的ding棚里，这次黑tou要真的有什么事，我就是hua钱买也要把他买chu来。”

程铁石默然不语，他的内心却卷起狂涛ju狼难以平复。

昨天他跟博士王通过电话后，不敢耽搁，接着就把消息告诉了赵雅兰。电话里赵雅兰的反应并没有他预料的那么qiang烈，虽然听chu来她哭了，但很快就止住了哭声，提chu她要跟他一块去海兴，对这个要求程铁石知dao自己无权也无法拒绝。即便他拒绝，她只要想去谁也拦不住，就在电话里跟她约定第二天上午九点在车站会面。没想到她对海兴之行zuo了如此周到的安排，下了破釜沉舟不救chu黑tou不罢休的决心。

程铁石忍不住握了握她的胳膊：“雅兰，你真是个好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