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问倒了男女主角,也显现一种窥探隐私的心理,总之办理离婚遇上熟人,是令彼此都很拘束的事情。
等平头前进一来,干瘪女人就把所有表格全拿出来了,堆在她自己面前。就像一个屠夫,宰杀前把刀子等有关工具备置齐全了,然后对面前的一男一女说,你们想清楚啊,盖了戳就没办法改变,就解除关系了,唉!屠夫对着牲口惋惜,惋惜它年轻的生命行将结束。好像说,不是我要杀你们啊,谁让你长一身人爱吃的肉啊!不知道干瘪女人每次持刀前,是不是总会这么无辜一番。两头牲口沉默,没有经历过白刀进,红刀子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产生了某种惶恐与紧张。
财产全归男方?房子也归男方?干瘪女人吃了一惊,脸迅速地长了几公分,更瘦了。她觉得这里头有错。
嗯。没有错。左依娜回答。
你一分钱都不要?干瘪女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
哎呀,好多人离婚,为了钱,离得打破脑袋,你们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我没什么文化,他愿给就给。
噢,协商解决,这样也好。
是的,我们自己协商。平头前进补充。
看你俩挺般配的呀,一分钱都不要,多好的女人呐,你想清楚啊!干瘪女人对平头前进说。
都想清楚了。平头前进苦笑了一下。
证件,你们的。
左依娜和前进把各自的红色结婚证摆在干瘪女人面前。两个红本本之间的距离,恰好是干瘪女人双乳间的间距,它们和干瘪女人隐约突起的乳房连成两条平行线,像正挨刀的牲口的一双血红的眼睛。左依娜脑海里一片空洞,她盯着结婚证,胡乱地想它们和婚姻的关系。它们使婚姻牢固,还是使婚姻碎裂得更快?它们介入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生活中来,产生了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作用。左依娜记得当初拿到这个红本本,她的手脚就放开了,很多事情肆无忌惮,很多事情随心所欲,红本本加固了她和他的关系,给了她一个新的称谓:妻子。这双巨大的、血红的眼睛,也在思考,在左依娜与婚姻的关系中,是它们在为左依娜服务,还是左依娜在为它们服务?
平头前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在窗户面前站住了。前进的背影遭受了痛击般,既坚定,也沮丧。他一动不动。两分钟后,他转过身,匆匆地从干瘪女人的办公桌上扯下一截纸巾,又回到原来站立的地方。女人左依娜心里痛了一下。他比她先哭,这让她很惭愧。她觉得应该是她先哭。她不能这么无情无义的样子。于是女人左依娜的眼圈红了,但她强忍着,她知道一旦哭了,就难以收拾。她不愿意掉让人误会的眼泪。现在,她的眼泪还是掉了,她一掉泪,他那边就掉得更厉害,他那边更厉害,她这里就有点泣不成声了。
我看你们还是很有感情。要不你们先回去,再冷静一段时间。干瘪女人把红本本推过去,资料表格统统塞进了乳房下的抽屉。屠夫心软了,在磨刀石上劏了一下刀子,决定让牲口再自由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