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从地坪的另一头下了几个台阶,他一头就进了空地旁边的粪屋。我们不知他进粪屋干什么,就在门口等他出来,他却不出来,倒让我们进去。他说屋角还有一点粪,你们清到晒谷地坪仓库后面的屋檐下就行了。
我们大惑不解,喃喃道:不是说打扫政治夜校吗?队长说这不是吗,粪屋在覃姓和刘姓中间,位置最合适,粪搬到仓库那边,谁还便利偷!说完他就背着手走了。
在粪屋淡淡的牛屎气味中我们愣了片刻,之后才大梦初醒。但紧接着我们还是感到了强烈的不适,这样一间粪屋它怎么能当政治夜校呢?即使没有大粪,这地面也太不平了,高的高低的低,即使一头水牛走进来也难以保持平衡,它一趄趔就会摔倒,幸得它有四条腿,它的一条前腿在高处,另一条前腿在低处,它在高处的那条腿就跪下了,它挣扎着把两腿放平,但它搞不明白应该站在高处还是低处,这使它看上去一时有点像在走盛装舞步的马。如果是黄牛或是水牛崽可能就会好一些,按照常识,体轻的比体重的更容易保持平衡。
除了凹凸不平,粪屋还没有窗,不过墙上有两道很宽的缝,屋顶还装了两片亮瓦,这样粪屋里才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这句话是我们在作文里形容漆黑的夜晚的,在这句话的指引下,我们感到粪屋里就像天蒙蒙亮,或者天已黄昏,所不同的是,前者应该有鸡啼,后者应该有妇女叫唤自家孩子。而粪屋里很安静。
看到高红燕手里拿着卷起来的毛主席像,我们几乎同时想起了马克思主义要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的真理,我们没有说什么,迅速找来了铁铲和畚箕,运了四五趟,把屋角里的粪运到仓库的后面。粪越来越少,我们渐渐感到这就是水冲村的政治夜校,等到最后一担牛粪清掉,挑着空畚箕回来,我们一路走过赵战略挑水最爱走的小路,两边的五色花正在开放,开得一兜一兜的,每兜有半个拳头那么大。这种花很臭,十几朵小花团成一个球状,一团里有红的黄的特别红和特别黄的四五种颜色,故称五色花。我不喜欢这种花,色彩太强烈,咄咄逼人,看上去像是有毒。后来才知道,这种花果然是一种草药,而且专门是治我的。但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觉得它虽然庸俗不堪,但毕竟是我们水冲村常开不败的花,正如粪屋,虽然不雅,毕竟是水冲队的政治夜校。
挑着空畚箕走在开着五色花的小路上,我们的心不停地下降,从后背山的半山坡降到了粪屋里,我们觉得这屋子其实是很适合当政治夜校的,不远不近,不上不下,正好在刘屋和覃屋的正中间。这样想着,我们就爱上了粪屋,我们用绑着竹竿的扫把将墙上的蜘蛛网扫掉,又到庆文家借了凳子用来贴毛主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