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念"菩萨保佑"。完了降幡,像降旗似的,降下来看缠成什么样子,请师傅讲一讲。求得不好也没办法,不能求第二次。
最后一次是起经,从生死庙起到山上。每人手里拿一根点着的香,庙里扎着小红花,每人胸前也挂红花。右手拿一根香,到起经的庙里,把香插上,然后点一根香拿回来。有一个人吹笛子,吹完了往回走,手里拿着一根香。
生死庙可以管挺大的地方,管一个乡镇。这个庙的庙戏最长,出钱的人多,能唱十天半个月。每年唱戏他就给人发一个请柬,给了你你就要给他钱,二十块。
做生死庙的时候,有两兄弟出了一万,他们是大陈湾的,在天津开家具厂,发财了,出钱多就叫"发泡""发烧"。唱戏他们家点了五本。
做庙的有一个碑,赞助人名字刻在上头。芦山上有一个庙,大庙。林师傅主持好几个庙,每个大庙下面都有好几个小庙。
芦山的庙,前面有一棵很大的樟树,下面有一棵小树。罪犯要在大树前受刑。大树被人偷过,锯了三分之一,这人就肚子痛,打滚,没偷成,这树现在还有一道疤,有十几年了。小树也有说法,忘了。
林师傅每年五月二十五生日,叫"赶生",就是拜寿,"办生",就是做生日。
大家都去芦山给她赶生,挺多人。带礼:米,二三升,十五块钱。有的带糯米、梅干菜、腐竹(叫豆棍)、青菜、黄花菜、黑木耳、白木耳,有钱人给钱,一百、五十的。庙挺大的,给钱的记在黄纸上,念经的时候把名字念出来,烧掉。
中午在庙里吃饭,斋饭。十个人一堆,两脸盆菜,都是斋菜,坐在山上,围着,坐在草上。斋菜是一样一样煮,盛在大盆里。有煮豆腐,红枣泡了用红糖炒。黑木耳和腐竹都是用水泡开了炒。海带,煮一煮。罐头,有桔子和梨罐头,有凉拌菜,榨菜、梅干菜,花生都是炒糊的,没有青菜,老人过生日不吃青菜。煮糯米粥,粥里放绿豆、花生米、红枣、莲子、冰糖。
厨房里都是自愿意帮忙的人。
有十种菜,一般老人过生有二十二盆,林师傅是斋菜,少一半。别的老人过生,我们都是一边吃一边数,快到的时候就吃快点,没到的时候就吃慢点。最后一盆是肥肉,倒数第二盆是一条整鱼,叫"镇鱼"。
凑够十个人就拿两个脸盆,每样菜盛一碗放脸盆里,举在头顶,边走边喊,让开——让开——旁边的人往他头顶的盆里抢挟一筷吃。
人很多,有时筷子和碗都抢不到,但我们不怕,林师傅是我们村的,她媳妇把筷子和碗都藏好了,等村里的人来了就悄悄喊,这边来,这边来。我们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一个个悄悄地跟进去。
猪养到二百多斤就能杀。本地猪,大白猪,很少黑的。小猪叫奶猪,到马连店的集市上买,十元钱一斤,三十多斤的奶猪,要三百多元。小的十块钱就能买一头。
吃谷糠,潲水,没糠的时候也有给生米或谷子吃的。
有一次我去买两只小奶猪,到河堤上跑了一只,大家都帮着抓,结果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脚捉住了,她说,哎哟,抱我的脚干嘛!那人说,我以为是猪。
猪两个月叫满科,跟小孩满月一样。最小的有8、9斤,叫"箩卜棍",大一点的,二十、三十斤的,叫"头仔猪"。
每家都养猪,养到过年自己杀了过年。长得挺快的,9个月,八月十五中秋也杀。
乡政府在江湾有个畜牧站,治病、配种,二十个大队,每个大队都有一个专职畜医。卖药,养种猪。医生全是男的,卖药的全是女的。
猪会得风火症,叫五号病,难治,身上烫烫的。得的最多就是这病,挺难治的。夏天往草堆里钻,身上发烫它怕冷。一年难得一次,传染的,像猪瘟。只能打针试一下,能好就好了,不好就死了。全村只好了一头猪。
有一年,村里一百多斤的死了好几只,有一只是得肺病死的,杀了,内脏一点没要,吃了肉。我女儿老问,爸爸,我们家的猪什么时候死?
死的那批猪,全都吃了,不用花钱,谁想吃,就去死了猪的那家人讨一点。这家的猪死了,肉吃完了,那家又死了猪。
我家的奶猪一直拴着,系在门上,一放就吃庄稼,小麦,油菜,都吃。我们家没做猪圈,有一个小屋,让它呆在屋子里。那年腊月十八,拴着也把我家门口的地拱翻了,不知哪来的这么一股气。那天有人结婚,我帮小王喂鸭子,他去帮人家拿家具。12点,一个男的提着蛇皮袋,我以为他是偷鸡的,没在意。
我看见猪把地拱翻了,有气,把它解开了,打它,拿棍子打,还想把锄头锄死它。我边打边骂,像骂人似的。中午也没给它吃的,也懒得找,我说,死了就死了。中午也没回来,晚上还没回,我也没找。小王回来找,看见在稻场边的麦地里,让毒鸡的毒死了。让五保户杀了吃了。他自己剥皮,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