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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人生若只如初见(2/4)

沈宛收起。倚红忽然没来由地叹了一声说:“女人费尽了心思,总是想要男人记住她;男人费尽了心思,总是想要得到女人。得到之后,就忘了。”

话说得这样明白透彻,沈宛倒不好说什么了。两个人在镜里对视着,一时都有些慨。镜里的倚红依然丽,可比着沈宛滴滴掐得来的俏,丰艳里便有些蒙了尘。两个人在这一刻心意相通,不禁都想到“时光人老”这一类的话来。

“哪有那么麻烦?”倚红将嘴一撇,个鬼脸“稀罕呢。”

不多久来到明珠府角门前,自有下人迎来,连说:“公吩咐,不必下轿,径自抬去好了。”于是抬去又走了半里来地,沈宛方听见说:“是这里了。”待她下了轿,才发现已经来到园门。只见面阔三间,皆是灰筒瓦歇山,楣上写着“惜厅”廊上漆着彩画。了门,脚下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两边俱有抄手游廊,搭着

沈宛没说话。她知倚红嘴里说不稀罕,心里却是稀罕得。倚红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风月场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到二十五岁还不能上岸从良,大概就剩下人老珠黄老鸨这一条路了。倚红这些年过于大手大脚,衣裳面都要最好的,没有攒下什么钱,只怕老鸨的资本都没有,前景尤其堪忧。顾贞观,只怕已经是她最后、最佳的归宿。

沈宛忙站起来,老鸨从衣架上取下待客的紫地缠枝莲满绣衣裳来,同倚红两个一左一右托着袖,服侍沈宛穿上后,又上下打量一番,将包裹打开,亲自检查了一回宴舞的衣裳,这才送沈宛上轿。

如望神明,不能动弹。一比痛苦更烈比幸福更颤栗的情绪使她充溢而轻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倚红心知肚明。她扑哧一笑,将沈宛一推,就势将手里的香扔在她怀里:“小蹄人小鬼大,说是清倌人不接客,狐媚心思倒一不少。你替我把这个给他。”

老鸨推门妆:“轿早备下了,其他姑娘都去了好大一会儿了,你也赶过去吧。”

纳兰公为之销魂的人到底是谁呢?有什么人可以令他“相思相望不相亲”?这普天下的女,谁得到他的青睐,谁不会飞奔而至?“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津,相对忘贫”“若容”两个字颠倒过来,不就是“容若”吗?他既然将自己的名字嵌在词里,想来那为之销魂的人的名字也藏在词中,是“蓝桥”还是“碧海”?沈宛一路上浮想联翩。

沈宛坐在轿上,忽地有嫁的觉。不禁举起袖来假装红盖挡在脸前,闭上睛自己嬉笑一回,心里不由得响起那首词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销魂。”

这一天,终于到来,她等了已经整整七年。

沈宛左右翻着那条销金帕,只见葱黄地绣着一对鸳鸯戏,角上用大红丝线勾着个“红”字,俗艳里透闹,香直薰鼻,不禁笑:“好是好,就是又是鸳鸯又是红字的,太像意儿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席上的几位宾客笑:“你不是打着吊着都要逃的吗?怎么公肯赎你了,却又要留下来?”

纳兰公初惊愕,继而恍然,微微:“《华严经音义》里说,‘女也。因以女为乐,谓之乐也。’又有‘,女乐也’的解释,这小女孩既且慧,通天籁,他日必能污泥而不染,成为一代名。”

纳兰公老鸨,吩咐:“我替这女孩儿赎了吧,你把她送回生父母边去。”

老鸨脸上堆着笑,心里却不大乐意,嘟哝着:“就是她父母死绝了,她叔叔才把她卖给我的。送回去,还不是被卖?别家的妈妈未必有我对她好。”

纳兰公凝眉看了看沈宛,又说:“那劳烦妈妈,替她找个好人家收养,每月我再贴补些就是了。”沈宛却人地意料地忽然跪下来,不等老鸨回话,抢先说:“公,我不走,我愿意留在这儿。”

十二岁的沈宛就在那一刻决定了自己一生的路:学习歌舞,用生命来演绎纳兰词,然后,有一天,要在纳兰公面前献舞,赢取他的心。

倚红替她簪上最后一朵珠,左右打量一番,将手一拍:“好了。今天渌亭,再没有比你更的了。”沈宛瞟她一:“今天顾大人也一定在席,不送什么表记吗?让他睹思人,好记着过来。”

沈宛看向老鸨:“妈妈,我想学唱歌舞,我愿意听你的话,服侍倚红,好好活,只求你一件事,别我接客。”客人们笑起来:“原来是想清倌人。小小年纪,倒有志气。”

倚红不耐烦:“意儿不意儿,你只给他就是了。横竖他看见这个‘红’字,知是我倚红的随,记着我,来找我,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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