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这是一千九百六十七年。私生子格拉死去有好几年了。

所以在这个故事开始时，又把那个死去后还形散神不散的少年人提起，并不包han因此要把已写与将写的机村故事连缀成一bu编年史的意思。只是因为，这场机村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火，是由格拉留在人世的母亲桑丹首先宣告的。

这场毁败一切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十三天。

格拉死后好久，他那chu了名的没心没肺的母亲并不显得特别悲伤。

人们问：“桑丹，儿子死了，你怎么连一滴yan泪呢？”

桑丹本来迷茫的yan中，显chu更加迷茫的神se：“不，不，格拉在林子里逮兔子去了。”

“我家格拉在山上给林妖喂东西去了。”

人们问：“不死的人怎么会跟林妖打jiaodao呢？”

桑丹并不回答，只是louchu痴痴的，似乎暗藏玄机的笑容。

她这zhong笑与姣好面容依然诱惑着机村的男人。有时，她甚至还独自歌唱。人们说：“这哪是一个人，是妖怪在歌唱。

这个女人，她的tou发全bu变白了，却少女黑发一般漾动着月光照临水面那zhong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泽，让人想到这些tou发一定是受着某zhong神秘而特别的滋养。她的面孔永远白里泛红，yan睛像清澈而又幽shen的水潭。褴褛的衣衫下，她蛇一样的shen段款款而动，让人想起shen潭里传说的shen子柔hua的怪wu。就在机村背后半山上松林环绕的ju大台地中，的确有这样一个shen潭。那个潭叫zuose嫫措。

se嫫是妖jing1，措是湖。se嫫措就是妖怪湖。

两个地质勘探队来过，对这个shen潭有不一样的说法。一个说，这个shen潭是古代冰川挖chu来的shen坑。另一个说，这个shen坑是天上掉下来的石tou砸chu来的。

地质队也不过顺口一说罢了，他们并不是为这个shen潭而来。

那个时代，机村之外的世界是一个可以为一句话而陷入疯狂的年代。当然，这句话不是人人都可以讲的，而是必须chu自北京那个据说可以万寿无疆，因此要机村贡献chu最好桦木去建造万岁gong的那个人之口，才能四海风行。

这两个地质队，一队是来看山上有多少可以砍伐的树木。另一队是来寻找矿石。他们只是在收起了丈量树木的ruan尺和敲打岩石的锤子，以及可以照见地面与地底复杂境况的镜子时，站在潭边顺便议论一下而已。

这些手持宝镜者都是有着玄妙学问的人哪。

起先，机村有人担心，这些人手中的镜子会不会把se嫫措里金野鸭给照见哪。他们好像没有照见。但是，湖里的宝贝有没有受到镜子的惊吓，那就谁也不知dao了。

这才到了这个故事真正开始的这一天。

这个机村历史上前所未见的干旱的chun天。

机村的chun天本该是这样到来的。先是风转了方向，西北方chui来的风缩回冷ying的锋tou，温暖温run的东南风顺着敞开的河谷chui拂而来。在这一天比一天暖和的风的cui促下，积雪rong化，jian冰rong化，冻结一冬的溪liu发chu悦耳的声音。暖暖的太yang光下，树木冻得发僵的枝干，日益柔ruan，有一点风来，就像动情的女人一样，摇摇晃晃。土地也苏醒了，一点点地chaoshi，一点点地松ruan，犁tou把fei沃的土地翻开，zhong籽从女人们的手里撒播下去，然后，几场细雨下来，地里庄稼就该chu苗了。

但是，在这前所未见的干旱chun天，地里的庄稼虽然chu了一点苗，但天上降不下来雨水，老是高挂着明晃晃的太yang，那些星星点点的绿意便无力连缀成片。有风起来的时候，庄稼地里不见绿意招摇，反倒扬起了gugu尘烟。

绿意不肯滋蔓，日子仍像庄稼正常生长的年tou一样liu逝。播下zhong子后，就该是修理栅栏的时候了。机村庄稼地靠山的一边，都围着密实的树篱。林子里的野wu太多，要防着它们到地里来糟踏庄稼。

修理栅栏的时候，间或会有人把手搭在额tou上，向着远chu1的来路张望。有时，这个张望的人还会念叨一句：“该是多吉回来的时候了。”

这一天，有一个人正这样念叨时，看见远远的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