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多吉再次被提chu牢房时，双tuiruan得几乎都不会走路了。

高音喇叭正播放着激昂的歌曲。这是多吉不会听的歌。对于一个机村人来说，歌曲只有两zhong，或者huan快幸福，或者诉说忧伤。而这些歌曲里却有gu恶狠狠的劲tou，好像要把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抹去，只让自己充斥在天地之间。

但这显然又是很难zuo到的。这不，多吉只是掀了掀鼻翼，就闻到了chun天的气息。树木萌发的气息，土地从冰冻中苏醒过来的气息。他想像不chu，在那没日没夜的灯光下，他已经呆到chun天了。往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回到机村了。

他不沾地气已经很久了。现在，他双tuitui抖抖索索地站在yang光下，温暖蜂拥而来，地气自下而上，直冲肺腑与脑门，使他阵阵眩yun。好几次，他都差点倒下。但他拼命站稳了，久违的yang光与地气使他渐渐有了站稳双脚的力量。

犯人一个个提chu牢房，一个个双手反剪，用绳子jinjin绑了起来。

绑起来的犯人每两个被押上一辆卡车。车厢两边贴上了鲜红的标语，刚写上的大字墨zhi淋漓。多吉数了数，一共有八辆卡车。一前一后的两辆汽车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军人和臂dai红袖章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同样全副武装。装着犯人的卡车上，是dai上了红袖章的警察。每一辆汽车都发动了。发动机轰鸣着，penshe1chu呛人的气味把来自脚下土地和四周山野的chun天气息完全淹没了。

多吉在押着犯人的第二辆车上。

第一辆车上的两个犯人背上，cha着长长的木牌。多吉的木牌更宽大，不同的是这木牌是沉沉地挂在xiong前，挂牌子的铁丝勒在脖子上，坠着他的toushenshen地低了下去。

戒备林严的车队沿着顺河而建的街dao往县城中心开。他又见到了被押来县城那天所见到的标语与旗帜所组成的红se海洋。躁动的，喧腾的，愤怒中夹杂着狂喜，狂喜中又掺和了愤怒的红se海洋。过去，他多次来过县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人蜂拥在街上，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同时亢奋如此，就像集ti醉酒一样。这情景像是梦魇，却偏偏是活生生的现实。

一路的电线杆子上都挂着高音喇叭。喇叭里喊一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那一gen电线上的串着的喇叭因距离产生延迟效应，造成一个学she2应声的特别效果：“岁！岁！岁！岁！岁！”

喇叭排到尽tou的地方，是黛青se的群山发chu回声：“万岁——岁——岁——岁——！”

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翻飞的旗帜还加上了喧天的锣鼓，他们好像是在一个ju大的庆典上。犯人一押上台子。上面有人声音宏亮地振臂一呼，下面，唰一片dai着红se袖章的手臂举起来，口号声响得恐怕连他们自己喊都听不明白了。

他们又唱了非常激昂，非常愤怒的歌。

然后，宣判就开始了。多吉不太懂汉语，但他听到了一些很严重词：反革命、反动、打倒、消灭、死刑。

听到死刑两个字的时候，下面又是林涛在狂风中汹涌一样的huan呼。他看到旁边的那个犯人tui一ruan，昏过去了。他也跟着tuiruan，但架着他的两个人一使劲，才没有tan坐在地上。场子上太喧闹了，他听不清楚谁被判了死刑，谁被判了无期，谁被判了有期。

他的脑子里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