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的幻象在心中一闪而过，那是舒明明。明眸赤颊、轻盈活泼、披发垂肩。这是我留在中国的唯一遗憾。一星期前我离家的前夜，她在我宿舍里依依地哭了好久，不断有送行的朋友来敲门，我们躲在里面不声。要国去只好分手别无选择，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狠心，我除了说些模棱两可的安话再也说不什么。几天之后，我这就在地球的另一面了。我把行李移到候机厅门，缓步走下台阶，下到最后一级，我停了一下，带着一期待，郑重地把跨了下去。

这就是加拿大的土地了，它就在我脚下。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觉。我在心里嘲讽地“哼”了一声，这片土地被自己想得太神奇了。在国内那狂的气氛中，一个人甚至不能不这样去想。空气纯净如洗过一般，但我又怀疑这觉是于自我心理暗示。机杨前面一片平展的开阔地绿草如茵，生机芜远平旷，一直伸展到远小山脚下。许多星星在草地上从容徜徉。数不清的海鸥来往翔掠，在远山的背景前缀些许移动的白影。有几只停在我脚边，我抬脚吓一吓，却并不飞走，只是开一。天宇清澄，蓝得透明，我没有见过这么纯洁的天幕。前的景象与我想象那么吻合，这使我对一步的证实有着一捺不住迫不急待的冲动。

二

思文住的是学校的宿舍，一朝南是四间小房，北边是一个厅和

下了车她付给司机二十二加元，我心里陡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这是租车。车开走了她告诉我，车费二十元小费二元。我说：“我还以为是你同学帮忙呢！”她说：“你没看见前面的计程？”我说：“我哪知什么叫计程？第一次坐了租车还是白人给我开的。天爷爷，快赶得上我一个月工资了。”她说：“要把国内钱的概念搬到这里来，人就别活了，还要黑市价算。我刚来那几个星期也不习惯，不过要你在心里转这个变，要准备几个月，你我是知的。”我说：“赚了钱我也会，我现在是穷光，你也不就富得油了。二十多加元就没有了，想起也心痛。”说完了又到自己的抱怨太奇怪，不叫租车，从机场走过来吗？想是这样想了可心里还是惦记着那钱。

正四下张望，一辆轿车在我边停下。我没有去想轿车与自己会有什么联系，却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力伟！”我一看思文正从轿车里来。她还是那个样，神神，穿着我熟悉的小碎连衣裙，亭亭而立。在飞机上设想好的拥抱乐的那样的场面忽然觉得了不合适，也许就是这辆意料不到的轿车影响了我。我羞涩地笑了说：“林思文，你好哇！”说完上意识到不对劲，这是妻又不朋友，却想不起说什么才是最好，又叫了一声“思文”她笑笑表示了对我窘态的理解，指着行李问：“都在这里？”我“嗯”一声。她说：“可以带七十四公斤呢，别人都是超重的，你不超至少带满。少带只是便宜了航空公司。又舍不得买两只大箱！”车上又下来一个大的白人，过来提了箱往车后。我想着是她的同学，忙把手提袋提过去。车开了我说：“纽芬兰的风景真好，天都是透明的。”她说：“早几个月赵洁来，带了一百多公斤的东西。”我说：“这里的鸟也不怕人，赶它也不飞。”她说：“少带东西想是省了钱，到这边来还贵几倍。”我说：“那片草地看了心里就舒服，在上面翻个跟才好呢。”她说：“其实到了上海也来得及买。”我说：“上海只呆了两天，搞机票去了没来得及买。”她说：“好啦好啦，我还不知你，又是舍不得。”准备了多少话一时都觉得讲着不顺，搭讪着问：“近来还好吧？”她说：“昨天在上海起飞？”她提示着，我倒抓住了话，把旅程讲了一遍。她边听边和司机说着英语，说得很快我听不懂几句。她的手就放在我手旁边，我把手贴着座垫轻轻移过去想抓住她的手，一碰到又退了回来。我觉得自己真可笑，怎么这也需要勇气，我们之间什么事没过，抓一下手又算什么，这个人不就是我的妻吗？可心里还是觉得她在西方呆了一年，和原来的她就有不一样了，雅了，可不能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