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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水房。她的一间一张小床一张小桌放了就只剩下过路的地方。她说:“轻点,她们还没起来。”她告诉我这一套间除她,还有一个印度人,一个巴西人和一个土尔其人。她拿来牛奶面包,我一摸牛奶是冷的,说:“冷牛奶吃不惯,面包我在飞机上一路吃,都要吐了。”她说:“这里牛奶很好,绝对干净。”我说:“干净也要煮开,要放糖。”突然觉得应该回到以前,又说:“去热了,放糖。”她不说什么去了,我发现隔了这么一年,以前的感觉还是在那里。“她热了牛奶来,我喝一口问:“糖呢?”我已经说过了要放糖。她说:“糖吃多了不好,这里的人都不怎么吃。”我说:“饿得要死了你还跟我讲营养学概论,加拿大呆一年就跟个假洋鬼子一样。”她笑了说:“糖就糖,一扯又扯出这么多,营养学,假洋鬼子!”还是去舀了一小勺糖来。我说:“不够甜,要多。”她有点奇怪地望我一眼,还是去把装糖的筒抱了来,说:“没有一满筒了,不知你够不够?”
吃了早饭她洗了碗进来,我把门轻轻闩了,似笑非笑地朝她笑笑。她马上明白了那笑的意思,也有点羞羞的起来。我的心情其实相当平静,昨夜在飞机上那样强烈地体验到的那种男人迫不急待的渴望,想象中的那样见面后的疯狂,这时却奇怪地消退了,这使我自己也难以理解。可我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我在她身边坐下,右手习惯地从她肩头挽过去,徐徐下探,左手把她的脸转过来,舌尖在上面乱点几下,又在她唇边一扫。事情按照那种有些生疏了的程序徐徐展开,她平静地顺从着,并没有我预想中的热情和激动。好一会我觉得有了些意思,问她:“安全吗,今天?”她说:“最不安全的时候。要写论文要做赵教授的工作,紧张得要死,怀孕了就真的不得了。”我说:“没关系,我带了作案的工具,在箱子里。”她说:“你实在想呢那也随你,你要负责就是。”我泄了气说:“我实在想,你倒越来越会说话了!还说出负责两个字来,我是你丈夫呢。一年没见面了,见了面还跟我说这些。”她说:“不讲清楚出了问题还不是我水深火热,你们男的缩了脖子站在干岸上。去年吓成那个样子哆嗦了有半个多月你不记得啦?”我缩回手,坐在那里不再做声。她也沉默着。外面客厅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我想这样沉默下去她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说:“好了你去写论文去工作去,我睡觉了。”她说:“别生我的气好不?一年没见面了,见面怎么又这样?想来你就来吧,都随你”我心里别扭着,犹豫了还是那种愿望占了上风,说:“来呢,来吧就来吧。”
事情别别扭扭不怎么对劲,完了我有些沮丧,在心里骂自己,想象中的威猛都怎么不见了!思文倒安慰我说:“你累了你太累了,休息几天精神会好些。”
她去了学校,我好久也摆脱不了那种别扭的感觉,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心想可能是分别一年,那种陌生感还没有消除,又想自己以为她现在是个什么高级人,不应该这样。裹了毯子去睡,脑海里却如有千万军马奔腾,好容易才在纷乱中理出一个头绪,集中了精力去想今后可怎么办。这件事在信中和思文讨论过多少次了,现在才感到了事情的切近。上学呢,英语水平有胡,做工呢,又没有技能。当年选来选去怎么就学了个历史学!为什么要来北美我没认真想过,我只认准一条,那么多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都要来,我轻轻松松为什么不来?一踏上这块土地那模糊的目标马上鲜明急切起来:赚钱。呆一天就白呆了一天,就是损失。真的我们是穷怕了。我和思文结婚三年,省了两年的钱准备买彩电冰箱,她出国全花光了,还借了别人几千元。去年一年我骑着车满城的跑到处赶着上课,弄来的钱还不够买出国的东西。思文借了钱才寄给我一千美元买飞机票,我兑了人民币还别人三千,这钱原是思文叫我以后还的,借着心里不舒服我一咬牙就还了,其余刚够买那张机票。前几天她刚把借的钱还完,身上剩下还不到一百加元。她抱怨我东西带得少,其实我哪里还有钱呢。跟她解释我心里愧得慌说不出口,男人呢。